宋世语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脚踝。“说结果。”
范楠舟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文件夹往宋世语面前推了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数据库里的常备样本比对……有……有匹配项。”
他抬起眼,飞快地瞥了宋世语一下,又像被烫到一样垂下。“匹配度99。97%。样本源是……是宋揽,宋教授。太安大学提交的教职工备案样本。”
空气骤然凝固。办公室里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微弱嗡鸣,和窗外不知何处传来的、遥远的夜车驶过的声音。那声音隔着厚重的玻璃和雨幕,模糊不清,却一下下撞在宋世语的耳膜上,连同心脏一起,沉向无底深渊。
他盯着文件夹,没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像是凝固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胃里仿佛瞬间结满了冰碴,寒气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宋揽。
DNA。
弃尸(物)现场。
雪松味。
所有的碎片,那些他拒绝拼凑的碎片,被这个结果暴力地、不容置疑地焊接在一起,构成一幅狰狞恐怖的图像,图像的中央,是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恋人。
“老师?”范楠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大概觉得是自己带来了灾难。
宋世语缓缓抬手,拿起了那个文件夹。指尖是冰的。他打开,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基因位点数据,最终落在结论栏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照片上。照片上的宋揽,穿着得体的衬衫,戴着细边眼镜,对着镜头露出温和而略显疏离的学者式微笑。
“知道了。”宋世语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结果还有谁看过?”
“就、就我,和直接操作的师兄,我让他保密了,说……说是您的重要线人信息,需要绝对……”范楠舟语无伦次。
“做得对。”宋世语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这件事,到此为止。备份数据加密,权限提到最高。你,”他看着范楠舟,“今晚加班累了,现在回家休息。明天放你假。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说。”
“老师!”范楠舟急了。
“这是命令。”宋世语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属于Alpha刑警的威压不经意流露了一丝。范楠舟脸色更白,嗫嚅着,最终还是低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噼啪作响。
宋世语坐在那里,很久没动。然后,他猛地起身,抓起车钥匙,外套也没穿,径直冲出了办公室。走廊里碰到值夜班的何小欣,对方惊讶地问他怎么了,他只含糊地丢下一句“有急事”,身影已消失在楼梯拐角。
引擎咆哮着划破雨夜。宋世语把车开得飞快,车窗外的霓虹和路灯拖曳成模糊的光带。雨刷疯狂摆动,却总也刮不净倾泻而下的水幕,就像他此刻的脑海,混乱、冰冷、充斥着尖锐的噪音和那挥之不去的雪松味。
家。那个他和宋揽共同布置的、充满了两个人生活痕迹的公寓。温暖的灯光,阳台上的绿植,书架上的专业书和刑侦小说混放在一起,厨房里还放着宋揽昨晚炖汤剩下的砂锅。
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很稳。推开门,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沙发的一角。宋揽果然在家,穿着舒适的灰色家居服,戴着那副防蓝光眼镜,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询问意味的微笑。
“回来了?雨这么大,还以为你今晚又要通宵。”他的声音温和,广藿香与旧书香的信息素,随着他的话语,安宁地弥漫在空气里。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任何一个他晚归的夜晚,都更显得温馨平静。
就是这平静,此刻在宋世语眼中,淬了毒。
他没说话,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很沉,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夹克上的雨水滴落,在干燥的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宋揽察觉到了不对劲,笑容微敛,合上书,放在一边。“世语?怎么了?案子不顺利?”
宋世语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从侧面打来,在宋揽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镜片后的眼睛看不真切。就是这双眼睛,这张脸,这副总是冷静自持的表情……
“把衣服脱了。”宋世语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