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不至于不记得官场上人的名姓取字,他们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甚至想到了各种笔名雅称,也没找出那个叫平生的人。
人精们思索片刻,把目光定在了楚自云身上。
他的字啊?
好家伙。
不得对未行冠礼的人称字,否则就是对此人的不敬重,也全然不合礼法。
但是靖安侯府出了这么一桩“大义灭亲”的事,不合礼法不敬重都是最次要的。
弑亲仇人、亲生兄长、目前可能是唯一知道楚自云取字的人,用“平生”二字称呼他,且不论这人讲了什么话,单这两个字,就足够把人恶心透。
楚自云也确实有了反应。
退在暗处的人抬起眸子,对上楚自珩的眼睛,他神色不变,眼神安静得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楚自珩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又是这样的眼神。
他眯起眼,想起楚自云被关押的那天。
被下了软筋散的人脱力地靠着桌角,打翻的杯盏旁是被割喉的从小跟在楚自云身边的侍从。
侍从的血液犹温,汩汩流到楚自珩的脚边。
看到他的那一刻,楚自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瞬间,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砸了下来。
楚自云一瞬间串起了全部。
怪不得皇帝的命令来得这么突然,仿佛对靖安侯“谋反知情就是不报”一罪明确得无需再议,怪不得父母明知此事蹊跷还去得决绝,怪不得朝中大臣对此事态度暧昧,怪不得给他下软筋散的人会是陪在他身边的侍从······
如果是楚自珩,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楚自珩看着楚自云落下的眼泪,只觉得久久压在胸口的郁气顿时消散,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楚自云,你终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楚自珩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躺着的人,“爹娘从小就优待你、凡事先想着你,他们把我留在京都,却把你带在身边——”
“这便算了,爹娘都是不识货的可恶东西,我也不求这两个歹人能有什么好心。”
楚自珩蹲下身,扯着楚自云的头发让他扬起脸仰视他,“可你为什么要来京都?”
“你抢走了我的父母,还要抢走我的师长、我的朋友、我的同窗、我的荣誉——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这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活在你的阴影里!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拥有那么多?我凭什么就要跟在你后边捡你不要的?”
“你为什么要出生?你算什么?你使了什么手段!那群蠢货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满心满眼都是你绕着你打转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看着楚自云彻底冷下来的眼神,楚自珩却兀的笑出了声,“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不识货的可恶东西,没必要存活在这个世上——他们终于死了,死了!你也——”他的笑声逐渐变大,楚自珩畅快无比,“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真应该在你出生的那天就掐死你······现在,你终于可以去——”
楚自珩的声音突兀地一顿,他眯起眼睛阴毒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不,你不会死。”
“折磨了我这么多年,只是让你死掉太便宜你了,”他喃喃,“秦淮坊里的头牌一晚上要万金呢。”
他前所未有地细细审视着楚自云这张和他有几分相像却又全然不同的脸,“平生这张脸,不是被称为京都第一绝么?玩起来不比秦淮坊里的头牌带劲?我把你送到那里去,你替为兄多挣点银子,如何?”
楚自云像是笑了,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楚自珩美好的畅想被这声轻笑打破,他皱着眉恶声问,“你笑什么?”
楚自云一字一顿说得困难,但是足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