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这两日添了进项,几十号山匪围坐在大堂里喝酒吃肉。
坐在最高位的匪首别号追风虎,络腮胡遮住半张脸,左手边放着平常耍弄的短柄重斧。此时他屈起手指打着节拍,以篝火取暖的包围圈内,一名惊惶流泪的女子正抖着身子弹琵琶。
琵琶声悠扬婉转,哄笑打闹的山匪却像拱食细糠的野彘。很快,有邋遢醉酒的山匪涎着脸上前拉扯女子的衣袖,琵琶当即慌得断了弦,追风虎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哈哈大笑。
“报!大哥,我俩抓来了肥羊!”这时守山的两个盗匪狞笑着带来了一大一小。
众山匪一瞥,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竟比大哥还高出半个头。而坐在兽皮椅上的追风虎,倾身打量不像平头百姓的肥羊,皱眉摔了杯子,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从哪儿抓来的?”追风虎表情阴狠。
两个守门的山匪被脚边的杯子砸懵了,反应慢了半拍,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就、就在山门外面……”
听到这话,周围的山匪顿时捧腹大笑,“你们也吃醉酒了?哪儿有人主动送上门的?”
说着无数目光落到一大一小身上,灰扑扑的落魄男子带着个三岁半的黄口小儿,小的这个锦衣华服,衣料不似凡品,用脚趾头想都觉得,是哪家小公子仗着有部曲陪同,出门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山匪嗤之以鼻,方才趁机躲在角落的女子也在偷瞄两人。
“的确是肥羊,大哥把这十里八乡的富户门槛都踏烂了,还没人用得起这么好的料子。”山匪们纷纷露出一惊一乍的神色。
直到追风虎倏忽间扯出笑脸,高声道:“镇国大将军到此,聚义堂蓬荜生辉啊!”他捻了把络腮胡说着文绉绉的拗口话。
山匪们愣住,由于太惊讶,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通缉令上的那张脸。
女子下意识抱紧琵琶,抬头望着轻易解开粗绳的高大男子。
闫碣的侧脸在篝火的照耀下,生出森然的火光,毫无暖意的表情让沉寂的空气逐渐变得忐忑不安。
身边的稚童一个人大大咧咧坐在火光热意盛放处,敲了敲取下封条的酒坛子,“大将军,过来喝酒吧,寨主看起来很想招待我们。”
谁能想到最先打破死寂的,居然是三岁半的稚童。稚童早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斥着狡黠,少了小儿的那份单纯,猛地与他对上视线的时候,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追风虎没料到镇国大将军对待一个黄口小儿,竟会不自觉放软态度。
闫碣低下姿态坐在稚童旁边,伸掌灵活地抢过这坛酒,肃杀的面容因单手举坛畅饮的动作太过利落,而显出不输名士的倜傥风姿。
“大口喝酒,大碗吃肉!”闫碣极其自然地混入其中,浑身透出混不吝的痞气。
周围的山匪们这才算看清了镇国大将军的样貌,活脱脱一个白身俗人,失了军衔现在不也和他们一样?
单看外表和举止,山匪们宁愿相信面前的是个花天酒地的世家公子,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浪子。
只有追风虎半信半疑,特意手执沉甸甸的短斧试了试斤两,斧头上还浸着没擦干净的血渍,“久仰闫将军大名!近日之事小弟我略有耳闻,不如……”
若是素不相识的两人忽然称兄道弟,可能是知己相逢;可两人曾经是官和匪,闫碣甚至不止一次在边关清剿匪患,匪首显然认识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追风虎包藏祸心,闫碣倒笑眯眯应下,清了清嗓子道:“老弟如此识趣,哥哥我就笑纳了。”闫碣顺势仰倒在藏着美酒的草垛里,厚脸皮的程度令追风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系统默默吐槽:【坏了,看到另一个宿主了。】
而陆放抱臂坐在桌沿上,小短腿慢悠悠晃啊晃,乐见其成。
追风虎热情地将一大一小迎进后院休憩,待两人踏入房门后,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了,眼底掠过一丝狠辣,抬手叫来了机灵的手下监视他们。
“快,去通知张将军。”追风虎背过身去,哪儿还有当小弟的唯唯诺诺。
且等着吧,劳什子镇国将军,赏银是我的了!
追风虎的举动被窗前的一大一小看在眼里,闫碣摸了摸虎口细长的一道疤,打趣道:“上仙,我们这叫自投罗网吗?”
陆放凭空将闫碣那把长剑变了出来,钻进剑身,嫌弃房间里有股山匪味儿,在剑中空间里道:“我累了,睡饱了再打发他们。”
“也对,过会儿就没得睡了。”闫碣深以为然,抱着长剑睡在榻上。
未曾想双眼阖上没多久,背阴的墙角有人影贴过来,小心翼翼拉开窗户的缝隙,扔了颗石子进来。
系统:【是那个弹琵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