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霍无揣着那笔钱,来到了月雅市,改名为楚乐。
但她的物质条件并没有因此变得富足。
从小被“家庭”封锁的她,对生活懵懵懂懂,再加上她的性格说不上机灵,因此一路碰壁。
她先是被职介所骗去了两千,介绍的工作以试用期为由,让她白打工了三个月。之后那家公司濒临倒闭,所有人跑路,当霍无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两三张废纸在办公室孤零零的飘着。霍无只好另谋他处。
之后她在饭店端过盘子,在街头发过传单,为了省钱,她租的房子只有小小隔间,月租四百。
打工的这几年,楚乐知道了在哪里可以买最便宜饱腹的馒头,在哪个商场可以领取免费试吃品,她嘴馋的时候学会了用泡面煮一切,加白菜,加鸡蛋,加半根火腿肠。
其实,拥有三万元储备金的她根本没必要过得如此狼狈,但自幼艰苦和不能与他人接触的封闭生活,让楚乐不敢去尝试居住更好的房子,也没有意识去向旁人大大方方的引荐自己,找到一份得体的工作。
她就将自己裹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温温吞吞的活着。
不过好在,她在月雅市摸爬滚打了几年后,也摸索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谋生方法。
她的卡里始终保留着两万的余额,不到生病用药时绝不乱用,她控制着每个月的衣食住行,找了份便利店的工作,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在租房里用淘来的二手手提与二手手绘板画着属于自己的漫画,时间充裕时还能接接单挣点外快。
在这期间,从小习惯了挨苦受冻的她,并不觉得艰苦。她最苦恼的不是匮乏的物质,而是来自于他人的骚扰。
因为尚小的年龄,以及乖巧懂事的面容气质,便利店老板身为已婚人士,时常想给予楚乐一个“美好”的未来。“笨拙”的楚乐只能以笨拙的方式搪塞过去。她讨厌与人接触,不爱沟通,更不想去打扰其他的家庭。
时间久了,软磨硬泡的骚扰变为了不识好歹的咒骂,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谣言。
楚乐只能辞去了便利店工作,又开始找零碎的小时工。
刚开始她还为自己没能保下这份工作而苦恼,但之后又渐渐明白,这并非她的错。
楚乐便这样过着稳定而飘零的生活。
直到第三年冬天将尽时。
一月末的月雅市,刚过完春节,街头留有喜庆的余味,但风中还掺着寒意。
寒风掠过街头,楚乐哆哆嗦嗦的在广场发着传单,过往行人来去匆匆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地上散落着一地刚被接走又随手扔在地上的广告单。
楚乐捡起地上干净的广告单,又重新勤奋地发着。
直到,一个身着黑色羽绒服的人停在她面前。
她低头递出一张广告单,那人接过传单,却没离开。
她颇感疑惑地抬头望向行人,神色却呆滞住了。
时间倒流,那些被岁月覆上了一层暗旧色的画面重新被记忆洗刷。
眼前少年眼角细微的弧度,与记忆深处那张模糊的脸缓缓重叠。
街头的嘈杂如潮水退去。
二十岁的楚乐与十八岁的褚谙,在散落的传单之间,认出了彼此。
那个时候的楚乐,因为常年被生活的打磨,眉眼间已经积了层洗不掉的倦意。但褚谙在褚鸿天的熏陶教育下仿佛进行了一场人生的蜕变,像是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人。
楚乐看着面前高挑的少年。
他长高了,肩线平直,崭新的冬衣妥帖地裹着他舒展的身形,羊绒围巾搭在颈间。
少年脸颊已经不是幼时的粗糙,而是透着被悉心照拂过的温润。
几年的光阴,楚乐仿佛走完了大半辈子,但于褚谙而言,却像是没留下任何现实的磨损。
寒风吹过,楚乐手中剩余的传单哗啦作响。
“姐。”
这是五年后,褚谙见到楚乐说的第一句话。
他笑道:“开心点,霍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