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姐妹会的存在,和“姐妹情谊”这个词没有半毛钱关系。
它是一个交易市场。
它是一个世袭制的社交保险公司。你支付你的金钱、你的个性、你的独立思考能力,来换取一个“身份”。你换取一张由100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穿着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的女孩组成的安全网。你换取一份预先筛选过的人脉清单,确保你未来的社交圈,都来自同一个正确的阶层。
“AlphaBetaZeta”的迎新茶会,设在校园边缘一栋希腊复兴式建筑里。那房子看起来就不像是给学生住的,它像一座为某个小神明建造的神庙。
“克洛伊!快点!我们快迟到了!”
麦迪逊在我身边焦躁地跺着她那双平底芭蕾鞋。
我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我们即将要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地方。
麦迪逊为了今天,显然是倾尽了全力。她穿了一件无袖的印花连衣裙,颜色是那种刺眼的粉色和绿色。她那头挑染过的褐发被精心吹成了服帖的大波浪,手腕上戴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金色手链。她看起来像一个即将上场参加选美比赛的世界小姐,而不是一个19岁的新生。
而我。
我穿了我衣柜里最“正式”的一件衣服——一件印着乐队封面的T恤,一条黑色牛仔裤,以及我那双永恒的匡威帆布鞋。
我看着眼前那栋白色神庙,像鸟叫一般的欢笑声从敞开的大门里传来。
“麦迪逊,”我拉住了她的胳膊,我的胃开始紧张地收缩,“我不能进去。”
“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尖利了起来。
“看我,”我指了指自己,“再看看她们。”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门内。
她们几乎都是白人女孩。她们都穿着昂贵的夏日连衣裙,都化着精致到毛孔的妆容。她们的笑声听起来一模一样,都是那种从喉咙后部发出的、清脆的的“哈哈哈”。
这与其说是一个认识新人的社交聚会,不如说是一场高效的排查。她们的目光像X光机一样扫过每一个走进来的新人,在三秒内就能评估出你的价值——你的衣服品牌,你手提包的真伪,你牙齿的美白程度。
“我跟这种地方犯冲,”我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是回去吧。我得……我得收拾一下我的房间。”
“你不能走!”麦迪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甲掐得我生疼。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
“你难道想看我一个人在这里被审判吗?”
“你看起来完美极了,”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是她们的一员,我才是那个异类。”
“姐妹,要自信!”她拉住我,强行把我往门里拖。她的目光快速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也很……”她的大脑显然在高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
“……你的雀斑,”她终于说,仿佛一个重大的发现,“你的雀斑很可爱!真的!非常‘自然田园风’!”
“自然田园风”?那听起来就像是“土气”的同义词。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已经被她拖进了战场。
“……所以,我们姐妹会最看重的就是传统和慈善。”
一个穿着纯白色蕾丝连衣裙的学姐正对着我们微笑,她的笑容完美地固定在脸上,像一个精致的面具。她叫杰西卡,是ABZ的“招新主席”。她身边站着另一个复制品,叫劳伦。
“很高兴你们能来,麦迪逊……还有……”她看了一眼我胸前那块手写名牌,“……克洛伊。”
“我们太兴奋了!”麦迪逊立刻切换到了“完美候选人”模式,“我从小就梦想能加入ABZ。我的表姐也是ABZ的成员,在达特茅斯分会!”
“哦?”杰西卡的眉毛愉快地挑了一下,这是正确的“暗号”。“达特茅斯分会啊,我们上个月刚和她们一起在巴哈马办了慈善晚宴。”
“是吗!那太棒了!”麦迪逊的眼睛在放光。
劳伦转向我,她的微笑稍微降了点温度:“克洛伊,你呢?你暑假一般都去哪里旅行?你看起来……不太像喜欢沙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