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皱着眉头抽烟。
“你忘了吗,当初你说,等外面的债都还清,就去开间书店,”庄既红越说越激动,“现在呢,你省吃俭用,饮最便宜的啤酒,穿三四年前的衣服,她都十九了,你该尽的义务已经尽完了,你就打算让她拖累你一世是吧,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有数,你有什么数?”庄既红冷笑,指着那两瓶冻啤,“五元一支!五元!”
“红姐,你没有给人做过阿妈,你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蓝烟将烟捻灭,抬眼看向庄既红,眼神很静,静得可怕,“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拖油瓶,她是我女,如果你下次再同我讲这种话,我会生气。”
“你——”庄既红恼到脸发白,“行,算我多管闲事。”
她起身离开时,顺手拿走那两瓶酒,“劣酒伤身,你值得更好的。”
蓝烟陷在吧台昏暗的光影里,低头笑起来,旗袍的颜色与黑暗的夜场融为一体,旗袍开叉处露出的皮肤白得刺眼,像她心里裂开的一道伤口。
单七七远远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蓝烟端起那杯威士忌,举到眼前,轻轻摇晃,很久很久,久到冰块都融化了。
那双狐狸似的,总是漾着媚态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受伤。
很淡,很快,但确确实实在那。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家,要坐在这里,喝烧喉的廉价啤酒,因为她的心,有点疼了。
可她无怨无悔。
一杯威士忌而已,她不稀罕。
蓝烟仰了仰头,手腕一转,杯身倾斜,将那杯庄既红买单的酒倒了,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
少年人特有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她裸露的小腿。
蓝烟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低下头,就这样,撞向一双眼睛。
手腕依旧保持原样,酒液仍从杯中流淌。
单七七蹲在她腿边,仰脸,虔诚地接住那杯倾倒而下的酒,从额头,流过鼻梁,流过脸颊,最后,流进她微张的嘴唇。
杯子空了。
蓝烟先发愣,后生气,“你又不听话。”
“听妈妈的话,怎么会不听。”
“说了不许你来,你还来,”蓝烟把酒杯摔到桌上,“非要我骂你才能长记性是不是?”
单七七笑盈盈地看着她,像是在对她摇尾巴,缓缓朝她伸出去手,“妈妈别生气,来这里是因为,想妈妈了,来接妈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