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腰!杀、杀人啦——!”倒地的那人喊的撕心裂肺,一手捂着后腰,一边声泪俱下,“青天大老爷何在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当街行凶,欺负我们穷苦百姓啊——!”
“没天理啦!!!救命啊!!!!!!”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简直跟自己不相上下。
宁惑把着那不盈一握又劲瘦的腰,指尖不自主的搂紧,凤眸里风起云涌杀意立现,审视不远处:“你是要死啊,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贺召雯则微微屏息,隔绝了丝丝缕缕浅淡甜腻的香气。近在咫尺的距离,这香气不知是从宁惑雪白的脖颈,耳后,还是胸口,身上散发出来,拼了命往鼻腔里钻。
她微微蹙了眉,将宁惑的手一把扯开。
宁惑偏过头有些疑惑:“怎么?”
贺召雯没看她也没应声,举步走过去,这下才看清差点撞到她的东西。
这东西是个人,但看着不像人。
一身褴褛破布,补丁叠着补丁,不知穿了几年又几年,脚上是一双磨得露出脚趾的破布鞋,这人面黄肌瘦,不怎么高,蓬头垢面的,周身萦绕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颓败与穷苦之气,与这繁华的街景格格不入。
贺召雯右眼皮莫名一跳,深觉此情此景,像是民间话本里常写的,泼皮无赖故意讹诈的戏码。
“你没事吧?”她俯身准备将人搀扶起来。
宁惑自贺召雯身后袅袅转出,将伸出的手截住。
贺召雯蹙眉:“怎么?”
宁惑凤眼一弯,引得周围一众人心起涟漪发出一阵吸气声,宁少主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能引诸君臣服。
她扬笑:“这等小事不劳仙尊了,我来处理便可。”
闻言,贺召雯果然收回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宁少主也不矫情,款步过去停在这兀自捶地哀嚎的男子面前,垂眸俯视,无形的压迫感与阴影一同笼罩下来。
“鬼哭狼嚎些什么?”
宁惑嗓音依旧柔媚入骨,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魔气幻化的匕首,这并不同于炩牙,不会有任何实质性伤害,但吓唬吓唬人足够了。
刀尖虚虚对着那人脏污的喉间,距离肌肤仅毫厘,她笑靥如春花,眼中却无半分暖意:“再嚷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从此以后,想嚷也嚷不出来。”
“娘、娘啊!我程谷今日居然要命丧歹人之手了!”这自称程谷的男子,仰望着宁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娘啊!”
他双臂大张,一副引颈就戮的赴死模样:“孩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您老记得给儿立个衣冠冢,坟头多栽两棵杨柳,若银钱宽裕,一定要多烧些啊!!”
“呜呜呜,生是堂庭人,死亦堂庭鬼!”
宁惑纤眉微蹙,被这哭嚷吵得不胜其烦,刀尖又逼近半分:“你若就这么死了,令堂岂非白发人送黑发人?瞧你这穷酸落魄模样,想必尚未娶妻生子为家里延续香火吧?”
对方喉结在冰冷的刀峰下微不可查的颤抖:“是,是啊!”
须臾,只听宁惑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似你这等不孝不悌、毫无建树之人,苟活于世有何趣味?不若我一刀给你个痛快,也算了却你这一桩烦恼,助你来世投个好胎。如何?”
说着,匕首又往前递了半寸,再靠近一点,锋利的刀尖便能刺入皮肤。
程谷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张大的嘴巴忘了合拢,哭嚎戛然而止。
莫说是他,便是周围渐渐聚拢、指指点点的路人,也皆是一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人貌美如花,姿色要求,怎么口中吐出的是比刀子还冷还毒的话?
人群中有人低声斥责:“太过分了吧!”
也有人扼腕:“这姑娘生得仙姿玉貌,这心也太……太离谱了吧!”大约是惜玉之心作祟,哽了半晌,也未忍说出“歹毒”二字。
更有人摇头叹息:“俺还道是来劝解的,谁知竟是来催命的!比那撞人的还凶!”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咄咄逼人,良心不会痛吗?”
这七嘴八舌,吵也就算了,说话还这般难听。
宁惑扫了一圈,循声看见个穿着粗布衣裳、貌不惊人的寻常汉子,脸上久违地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底有暗芒一闪而逝,其中冷意比手中匕首更森然。
她转而踱步上前,匕首在手中转着花一样耍,刀锋划破空气,最后刀尖直指这出声汉子的心口,阴邃的目光扫视四周。
“良心?我生来便没有。不如将你的良心挖出来,我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