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观这人的刚才的神色,好似不像是惊喜,而是受到惊吓。
宁惑反应极快,眼底玩味之色一闪而过,几乎要笑出声。
她强忍着笑意,一手指着到底的程谷,故作惊恐状:“仙尊啊,你这莫不是好心办坏事?将人活活吓死了!唉这我就不懂了,现下情境在修真界算不算草菅人命呢?”
贺召雯:“……”
宁少主唯恐天下不乱,贺召雯一时无语凝噎。
纤长手指并拢探向程谷鼻息,指尖传来微弱却持续温热的呼吸气流,虽然急促,但生命体征显然还在,贺召雯长指又搭上对方颈侧脉搏,跳动虽快而乱,却有力。
紧绷的身形稍稍放松,贺召雯长舒口气,抬眸对上宁惑那双写满看好戏的凤眸。
贺召雯心中一阵无语,难得语气清冷平静的解释:“他只是晕了而已。”
想着给银子就算了事,没想到这纯属是给自己找事,贺召雯心中有口难言,只能打碎银牙往肚子里咽。
二人商榷了一番,宁少主不想带着个累赘,月隐仙尊不愿弃人于街边,二人左思右想,最后宁惑拗不过贺召雯,只得同意将昏迷不醒的程谷先安置在枫天阁中,其余的另说。
“二位抱歉啊,普通客房早已订满,唯余一间位置稍偏却依旧奢华的上房还空着,只是这房费……”掌柜欲言又止,言未尽,意已明。
月隐仙尊虽素日清修,不乏积蓄,但为表歉意已将随身所携的灵石与银钱尽数给予程谷。
这送出去的东西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再行索回之理?
宁惑斜倚在柜台边,将贺召雯脸上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那冰清玉洁的脸上虽覆绡绫,但她魔瞳也确实凌厉,能看尽细微的动作。
宁惑不禁抚掌,尽是戏谑与看热闹的兴致:“我们风光霁月的仙尊,这是囊中羞涩了?”
贺召雯深深落了一眼过去:“……”
见人不语,宁惑长指绕着一缕青丝,蛊惑道:“其实呢,若是从那钱袋子中取回些许用,他昏迷不知,便也无伤大雅。”
“这里……你我不说,又有何人知晓?”
她看了一眼贺召雯微蹙的眉头,笑意更深,继续煽风点火:“不过嘛,既然人家方才已经清点过了数目,惊喜……哦不,惊吓过度晕了过去……那这房间没钱自然是开不了,若是不开,索性便将这脏兮兮的累赘丢出门外,任他自生自灭便是,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若命不该绝,自然会有别的际遇,何必多此一举,平白弄得你自己束手束脚。”
贺召雯眉心蹙的很紧:“你刚才同意带他过来莫不是诓我的?”
宁惑挑眉:“本少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贺召雯沉默须臾,再开口:“那你闭嘴!”
宁惑:“……”
突然之间,“咚”的一声轻响,不轻不重地压在那张黄漆雕花的柜台之上。
待贺召雯撤回素白如玉的手,宁惑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只瞬间,眸光骤然一凝,瞳孔微缩!
是她前不久才被收缴的匕首!
通体乌黑,线条流畅,此刻正躺在柜台面上,在阁内珠光之下,散发着幽幽的森然寒气与暗沉光泽,这匕首正是炩牙!
宁惑心中只觉有种荒谬感油然而生,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那玩世不恭的假笑。
“你……”
“以此物作抵,”贺召雯并未看宁惑瞬间阴沉下来的神情,她声音平静无波,对掌柜道,“开一间上房,即刻便要。”
“贺、召、雯!”
宁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翻涌的怒火,她简直快要被这人给气笑了。
“用我的炩牙抵押?你的剑呢?你的剑成废铁了?!”
“宁少主……”
贺召雯唤了声,本想说“请你认清自身处境与身份”,话未出口,却被骤然映入眼帘的近在咫尺的那双凤眸惊了一瞬。
许是真被气得血气翻涌,那双凤眸眼底猩红如血,丝丝缕缕的红血丝蔓延,仿佛藏着将天地都溺毙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