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总是一个人,有些同学顾忌她的耳疾,都不太敢靠近她。也有家长叮嘱自家孩子不能碰她,毕竟万一碰坏助听器,几十万,赔不起的。
她虽是老师,也不能强制别人和周初交好。
这孩子竟然一直在被欺负着。
这事完了,把人找回去了。她要好好盘问班里学生,还有没有对周初做其它什么事。
周铁那边半路折返开到洛瑛路要两个多小时,宋汀沅她们先到,这里的房屋破败交通老旧,车不能开,导航失灵。
周铁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回忆,指引她们走某条路,在某个节点转头,入巷,前行。
这里是周铁兄妹最初俩的家,父母拼死留下的一间小房子,六年前已经被划为危房,居民安置到别处。整栋楼都荒废,门窗破碎空洞,唯余空架。
甫一进入,随处可见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进入某一栋,张莘听到了哭声,宋汀沅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小声确认:“是周初的声音。”
随即后知后觉,不用小声,周初没戴助听器。
手机声筒传来汽车疾驰声,和周铁的恳求,“我还有几分钟到,请一定一定帮我保证小初的安全。拜托了。”
“当然,周先生。”
她们先在楼下找位置,转了几圈,终于看到5楼空洞的窗台,坐着一个蓝白色的身影——周初穿着校服。
她坐在窗台,双腿吊在外面,书包扔下来了,底部的布料破开,歪在一边。
太危险了,宋张二人心脏一紧。尽管周初听不到,她们仍不敢大声,生怕惊到窗台上的人。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张莘在下面守着,宋汀沅上楼制止她的危险动作。
逃课的事少但也不罕见,起初没发现周初有过激行为,所以并未报警。
此刻,张莘将现状报给领导,无论如何,有必要报警了,同时报急救预备着——上面的人明显有跳楼的趋势。
周初望着天空,大滴大滴地掉,她本来打算一来就跳下去,她死了就彻底解决掉了哥哥的麻烦,也结束自己的痛苦。网上的人再也骂不到她,不会再影响哥哥和谢哥哥,她也不会痛苦了。
可是坐在这里,想到和哥哥的往日时光,她有点不舍得了。
她记得,就是在这间房子,哥哥读大学,还曾追过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哥哥每天出门都把自己打扮得很帅。
姐姐头发是卷的,姓孟,给她买过糖吃,说她可爱。
可她根本不可爱。
那个姐姐最后没有和哥哥在一起。
有没有她是个聋子,累赘的原因?
哭累了,也不是累,脑袋缺氧了。她理了理衣服,把拉链拉上,执行最初的想法,马上就可以结束一切了。
她直立站在窗台,突然看到楼下,哥哥跑进来了。哥哥怎么能来呢?谢哥哥也来了。
不行了,她必须快点,必须勇敢一次,不能再贪生怕死了。
倏然,后面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她大叫一声,死死将腿卡在外面不肯进去,激烈反抗。
宋汀沅抓住了她,但十多岁孩子的力气非比寻常,尤其是打定主意的倔孩子。
窗台是粗糙的水泥面,她的手和周初的腿几乎磨出血。
周铁目眦尽裂,满眼通红,悲声大喊求宋汀沅一定要抓住她,手语和口语并用,让周初进窗户里面去。
周初呜咽说不,求这双手放过她。
宋汀沅发现她是可以听到一点声音的。
快要拉不住了,全力安抚:“小初,我们知道有人欺负你了,你什么错都没有。我也知道那条新闻了,你当时没有听到对不对?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个爱哥哥的好孩子,你哥哥还在楼下等你,你要是走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那么爱你。”
“没有用了,我完了,我是坏孩子,我是麻烦,我害死了人,没有人会喜欢我了。”
“没有用了,我再不死就会害死别人。”
“不要管我了,求求你”
她再不死就会又造成麻烦,反抗得更用力,掰开宋汀沅手,大半个身子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