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明白。”
正说着,外头传来黛玉的声音:“父亲可回来了?”
林如海扬声道:“玉儿进来罢。”
黛玉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头是两盏参汤:“父亲与弟弟说了这许久话,定是渴了,女儿炖了参汤,父亲用些。”
林如海接过,心中温暖,女儿虽身子弱,却最是体贴。
黛玉又对长生道:“你也用一盏,读书辛苦,莫要累着了。”
长生笑着接过:“谢姐姐。”
姐弟二人陪着父亲用了参汤,又说些家常话。
黛玉忽道:“父亲,今日贾府那边送了些东西来,说是给父亲的贺礼。”
林如海眉梢微挑:“什么贺礼?”
“两匹宫缎,一盒老参,还有几样文房。”黛玉道,“女儿让林忠收在库房了。”
“可说了什么话?”
“来的是周瑞家的,只说老太太惦记父亲,让父亲好生歇息,得空过去坐坐。”
林如海点头,贾府这是示好,是试探,送些寻常物件,既不显得巴结,又全了礼数。
“东西既送来了,便收着,”他对黛玉道,“明日让你弟弟备些回礼,也不必贵重,寻常便可。”
“女儿省得。”
正说着,林忠来报,说沈砚沈大人来了,林如海让儿女退下,亲自迎出去。
沈砚不是空手来的,手里提着个食盒,笑道:“内人做了些扬州点心,想着如海兄久在扬州,定想念家乡味道,便让我捎来。”
两人进了书房,沈砚敛了笑容,低声道:“如海兄,今日朝会上,圣上那番话,你可听出深意?”
林如海请沈砚坐下,亲自斟茶:“愿闻其详。”
“圣上让你拟理财章程,却又让你与陈启年商议,这是要看看户部那些人的态度,”沈砚神色凝重,“陈启年是老尚书,在户部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你初来乍到,若与他硬碰,讨不了好。”
“沈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示弱,”沈砚道,“你这章程,不妨拟得温和些,留些余地。待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
林如海沉吟片刻,摇头:“不妥,圣上既要整顿,便是要快刀斩乱麻。我若示弱,反倒让圣上失望。”
“可陈启年那边……”
“陈启年那边,我自有计较。”林如海微微一笑,“沈兄放心,我林如海在扬州数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一个陈启年,还难不倒我。”
沈砚见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劝,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事,王子腾今日下朝后,去了贾府。”
林如海眼神一凝:“可知说了什么?”
“具体不知,但探子说,王子腾在贾府待了一个时辰才走。走时面色不豫,想是没谈拢。”
林如海若有所思。
王子腾去贾府,定是为盐案后续,贾政停职待勘,贾府失了顶梁柱,王子腾这是要拉贾府一把,还是……要撇清关系?
“沈兄,”他忽然道,“你说王子腾与贾府,如今是谁倚仗谁?”
沈砚想了想:“从前之事倒是理不清,王子腾掌着京营,又得圣上信任,可如今贾政出事,元妃在宫中也不得宠,贾府式微,反倒是王子腾要顾及妹妹在贾府的处境,不得不帮扶一把。”
“正是,”林如海点头,“所以王子腾今日去贾府,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权衡利弊,他若觉得贾府还有用,便会拉一把,若觉得无用便会弃之如敝履。”
沈砚恍然:“如海兄是说,王子腾在观望?”
“不止观望,”林如海早已见怪不怪,“他是在等,等一个机会,要么彻底拉贾府一把,重振贾府声威,要么彻底与贾府切割,以免引火烧身。”
窗外暮色渐浓,书房里烛火跳动,两个男人对坐,神色皆凝重。
这朝堂,这京城,从来都不是太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