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充满暴怒的声音在咆哮:“砍了!全砍了!”声音似乎来自右手边的通道。
他立刻冲过去,却只看到一条空荡荡的镜廊,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沿着那条路仔细搜寻每一面镜子,甚至用手逐一敲打,都是实心的,无法进入。
经验在失败中累积:
声音和异常的影像可能是线索,但也可能是陷阱,是镜魔通过镜子反射制造的远程幻象。
真正的入口镜子,可能外表并无特别,但靠近时或许有不同感觉,或者……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才能进入。
最关键的特征依然是影子,任何可疑的镜像,首先要看它脚下。
在金少爷在心镜里找影子的同时,无极殿中,人声鼎沸。
前些日子,欧阳上智在公开亭上称为武林至尊,连创建名人榜的素还真都败在他的手下,武林中有名的人物都是他的义子,比如名人榜里的天下第一毒:沙人畏、天下第一掌:史艳文、天下第一巧:一线生、天下第一术:荫屍人,甚至欧阳世家本身就是名人榜里的天下第一辩。
今天是欧阳上智正式登临武林至尊的日子,武林万教众人皆来无极殿参拜武林至尊,令刚建成没多久的无极殿甚是喧闹。
阿容来的时候,无极殿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格列左右,有人或许在小声说些什么,但更多是静穆,等待着武林至尊发话。
阿容步入无极殿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穿着绿色的衣衫,发髻简单,夜月留在了月中天,看起来就像误入盛会的寻常女子。
只有极少数敏锐者,如一线生、中垚、素还真和谈无欲,以及高台之上的欧阳上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没有走向任何一边的队列,也没有靠近高台,只是在殿门内侧的阴影边缘寻了处不显眼的位置,静静站定,像一株偶然生长在殿角的植物。
欧阳上智眼中的喜悦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复杂情绪覆盖。他太了解这个弟子了。
阿容喜欢淡淡的日常生活,若不是这次请她出来做任务,她不知道要在月中天待多久,她向来如此,做完任务了就走。
她的目光与高台上的欧阳上智,短暂地相接了一瞬。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但在那一瞬间,信息已经交换完毕。
欧阳上智的眼神在说:“你来了。很好。看看,这就是为师为你打下的,并即将亲手稳固的秩序。”
那里面有一丝罕见的,近乎展示成果的意味,以及更深处的试探,他想知道,这个他最杰出的、却最难以掌控的作品,会如何看待这作业的最终呈现。
阿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映照出对方的影像,却未起半分涟漪。
她的回应是:“我看见了。这是你选择的道与果。”
没有评价,没有归属,仅仅是一种客观的确认,如同一个完成了模型搭建的学生,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导师将模型推向现实,心中计算的却是模型运转的耗能与可能出现的应力裂纹。
当欧阳上智的演说告一段落,殿中响起参差不齐却足够响亮的恭贺至尊之声时,阿容微微动了一下。
她不是要行礼,也不是要上前。
她只是极轻地,几乎无人察觉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惆怅,没有遗憾,只有一种了然的疏离。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人间,热闹,喧嚣,充满仪式与算计,而我,该回去了。”
阿容的叹息消散在殿内喧嚣的潮水中,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细砂,未惊起半分涟漪。
高台之上,欧阳上智已收敛了那丝微不可察的展示欲,恢复了武林至尊应有的、俯瞰众生的威仪。他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素还真,谈无欲。”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大殿。
被点名的二人出列,躬身听令。
“照世明灯,目无至尊,暗通叛逆。本座命你二人,取其首级来见。”命令简短,残酷,不容置疑。
素还真与谈无欲眼神皆是一凛,却未多言,只齐齐应声:“是。”
随即,两人便在一众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离开了无极殿。
阿容的目光随着他们的背影,在殿门口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她似乎看到了素还真平静面容下的汹涌暗流,也看到了谈无欲眼中一闪而过的,更复杂的光。
恰在此时,沙人畏快步趋前,高声禀报:“启禀至尊,月中天使者到,献上王者之座,恭贺至尊登临大位!”
殿中微微骚动,月中天向来神秘,其贺礼非同小可,欧阳上智眼中喜色更浓:“呈上!”
一座通体晶莹,似玉非玉,造型古朴威严的巨大座椅被抬了上来,置于高台中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慑的寒气与威压,仿佛天生就该由王者踞坐。
阿容的目光在那晶莹的王座上游移片刻,最终落回高台之上,欧阳上智那张被野心与智谋淬炼得波澜不惊的脸上。
她并未动用任何超越凡俗的感知力,仅仅凭借已知的信息碎片月中天、萧竹盈、前些时日的隐秘动向和对欧阳上智行事逻辑的深刻理解,便已将这即将上演的戏码拼凑出了七八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