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维持稳定,共渡时艰的名义,启动二级联络规程,确保各地消息通畅,日常指令如常下达,若有骚乱苗头或趁火打劫者,按既有预案处置,及时上报,告诉他们,天还没塌,日子照过。”
“是。”中垚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正是他们铺设多年的网络该发挥作用的时候。
“至于在座的各位,”阿容看向一线生等人,“葬礼期间,各司其职,稳住各自能影响的人和地盘。约束手下,不得擅起争端。有外敌,共御之;有内乱,”她顿了顿。
她的安排条理清晰,不急不缓,没有激情澎湃的号召,只有务实的步骤。
“那之后呢?”一线生追问,“葬礼之后,谁来执掌欧阳世家?”
他更是怀疑的说,“你吗?”
一句话令在场人紧紧盯着阿容,更有甚者,藏镜人思索了一下,确实有可行之处,“若是姑娘,我同意。”
“我说了,现在不宜谈论这个。”在他们还没起苗头时,阿容直接就打断了他们,声音转而变柔,“等葬礼办完,我也该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回声。
“这个位置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欧阳世家需要的不是一个新欧阳上智,而是一种新的存在方式。它已经渗透进武林的骨血,强行拔除只会让所有人流血至死,但继续用恐惧和利益捆绑,也只是等待下一次爆炸。”
她走回殿中,白木棺已盖好,静静地停在那里。
“我会在葬礼后离开,回到我本来的位置,一张网里看不见的丝线,一个确保信息还能流通,底层不至于饿死的系统维护者,至于那张椅子……”
阿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或迷茫、或疲惫的脸。
“等葬礼结束,等局势稍稳,到时候,或许会有人凭实力坐上去,或许……它会一直空着,而欧阳世家将以另一种形态继续存在,不是作为一个追逐至尊的家族,而是作为武林生态里一片无法忽视的土壤。”
她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句,轻如叹息:
“如果连你们都只想着争那把椅子,而不是想着椅子下面的人要如何活……那欧阳世家今日的结局,也不过是将来某个结局的预演罢了。”
话音落下,人已步入长廊,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
殿内重归寂静,却与最初的死寂不同,多了一种沉甸甸的、被话语犁过的清醒。
一线生看着那口白木棺,又看看身边神色各异的同僚,忽然苦笑了一下。
“她说得对。”他低声道,更像是对自己说,“我们先……把义父的葬礼办好吧。得体地送他走。”
心镜。
金少爷的耐心正在被这个无边无际的镜子迷宫一点点的磨灭。
时间感彻底失效,只有心跳和脚步声在计算着虚无的流逝。
他试过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用手猛击镜面,反震之力让他臂骨生疼,镜墙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他试图攀爬,但镜面光滑如冰,毫无着力之处;他甚至对着头顶那片永恒流转的白光咒骂,直到嗓音嘶哑,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千万个沉默而疲惫的镜像。
“妈的……妈的!”
他背靠着一面镜子滑坐下去,屈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上,第一次允许自己流露出□□与精神双重耗竭后的颓废,这个姿势,被无数面镜子忠实地复刻出去,形成一个无限延伸的景象。
就在这时,细微的异样感,像水底的气泡,悄然浮上心头。
太安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安静,而是……听觉上的统一,目光所及,除了他自己和镜子,空无一物。
没有灰尘,没有湿气,没有温差引起的空气流动,甚至……他深吸一口气,连气味都没有,干净得如同一个被彻底擦拭过的棺材。
这种绝对的虚无,比任何具体的威胁更令人不安,它消解着实感,让他觉得自己也正在被这环境同化,变成一个没有厚度、重量,仿佛仅仅存在于反射中的虚影。
“真茫啊……”他再次吐出这句话,舌尖抵着上颚,品咂着这三个字里包裹着他从未仔细分辨过的滋味,不仅仅是烦躁,还有更深层的迷失与无根的恐慌。
就在这句喟叹消散的刹那。
“茫……啊……”
一声轻微到几乎以为是幻觉的,拖长了调子的模仿,从左前方的镜廊深处,幽幽地飘了过来,那音调,带着他所熟悉的嗓音底色,却覆盖着一层轻薄而恶意的戏谑。
金少爷霍然抬头,瞳孔骤缩,不是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