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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开门做生意不就是迎八方客的嘛(第1页)

上海六月初的天,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刺目,转眼间,不知从哪里涌来的乌云已吞没了西边最后一丝亮光,天空变成沉甸甸的灰黑色,压得人喘不过气。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兜头浇下。陆国忠抬头看了眼这骤然变色的天空,眉头微蹙,不再犹豫,朝姚胖子果断地一挥手:“没时间等了,我们进去!”说罢,他紧了紧衣领,迈开大步,率先朝着那条在乌云下显得格外寂静的弄堂走去。正在一旁把最后半支烟嘬得火星直冒的姚胖子,狠狠将烟蒂往泥地上一扔,抬脚碾了碾,朝身后几名精干的战士一甩头:“我们走!”一行人迅速跟上,脚步放轻,身影没入弄堂口昏暗的光线里。这一片的民居与市区的石库门截然不同,多是本地人自建的平房,高低不一、新旧杂陈的瓦片屋顶紧紧挨着,墙体是斑驳的灰砖或糊着黄泥。房屋排列毫无章法,每隔六七户,墙上便会凹进去一个黑黢黢的窄巷口,像无数条隐秘的毛细血管,在这片建筑群里四通八达,地形复杂得让人头晕。战士小吴紧跟在姚胖子身侧,警惕地观察着两侧紧闭的门户和那些深不见底的窄巷,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姚副处,这么多房子,门都关着,怎么晓得那帮家伙藏在哪一家?”姚胖子眯着眼,目光像筛子一样扫过沿途每一个角落,闻言嘿了一声,同样压低嗓门:“我要是晓得,早就踹门进去了!留意脚踏车,那三个家伙是骑车来的,车子总要有个地方放。”走在前面的陆国忠此时已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锐利而沉静,心中却在急速盘算:从胖子发现那三个骑车人进这条弄堂,到现在部队合围、他们进入搜查,中间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那三个人还会在原地吗?如果这里只是他们一个临时的接头点或中转站,人恐怕早就散了。但如果是他们的一个窝点……他深吸一口气,驱散心中那丝不确定。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天色愈发黑沉,浓云几乎贴着屋脊滚动,空气闷热潮湿,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布裹在身上,让人透不过气。他们已经深入弄堂一段距离,两侧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昏黄的灯光从窗缝溢出,映出晃动的人影,但始终没有发现那几辆脚踏车的踪迹。跟在后面的姚胖子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最初的兴奋和笃定正被疑虑一点点侵蚀。他紧走两步,与陆国忠并行,声音里带上了焦躁:“我说国忠,这都找了一路了……那三个赤佬,该不会早就跑了吧?”“不好说。”陆国忠声音平稳,目光依旧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暗处,“没有彻底排摸清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也许就藏在哪扇门后面。”他不想打击姚胖子的积极性,但也不能给出虚假的希望。就在这时,弄堂深处突然卷起一阵阴冷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吹得人衣袂翻飞,灰尘眯眼。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先是零星几点,瞬间就连成了线,打在地面、瓦片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和急促的声响。“触霉头!”姚胖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刚才的意气风发此刻已被浇灭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懊恼和沮丧,“这老天爷,偏挑这时候下雨!真是……”他的抱怨戛然而止。因为走在前面的陆国忠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噤声隐蔽。陆国忠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宅子。“胖子,你看那边。”陆国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发现异常的凝重,“这地方……竟然还有这种生意?”姚胖子眯起被雨水模糊的小圆眼,顺着陆国忠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前方大约十几米外,一栋比周围房屋稍显整齐些的平房门口,门楣下赫然挂着一盏小小的红纸灯笼。那灯笼在骤起的风雨中剧烈地摇晃、乱摆,像一团挣扎的、暧昧不明的鬼火,在这昏暗压抑的弄堂深处,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这……这是暗门子(暗娼馆)!”姚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前后警惕地看了看,嘴里忍不住低骂出声,“册那娘起来!这种生意居然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看样子,是有固定的‘老客人’光顾啊。”雨越下越急,砸在那盏红灯笼上噗噗作响,纸面迅速洇湿。几人刚走到那挂着红灯笼的门前,姚胖子不经意地从门板的缝隙朝里瞥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动——门缝后竟露出一个颇为宽敞的院子,远非普通民居可比,正屋的窗户里也透出昏黄稳定的灯光。这不像是个小户人家。他正要示意陆国忠停下脚步,进这家看看。那扇看似厚重的木门却突然“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二十七八岁、穿着颜色艳丽但质地粗糙旗袍的女人,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拿着一把叉杆,探出半个身子,应该是想去把红灯笼取下来。,!女人猛一抬头,撞见门外雨地里站着的好几个身影,吓得“啊哟”惊叫一声,手里的伞都晃了晃,下意识就往门里缩,同时用力想要把门关上。姚胖子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厚实的手掌已经抵住了即将合拢的木门。“别着急关门嘛,”姚胖子脸上堆起一种混杂着市侩和探究的笑容,雨水顺着他贴在脑门上的头发往下滴,这模样在昏暗光线下,倒真有几分猥琐的样子,“侬开门做生意,不就是迎八方客的嘛!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那女人被挡住了关门,先是一惊,随即稳了稳神。她显然也是见过些场面、懂得察言观色的,见姚胖子没有强行闯入,而是这般说话,眼波流转,索性放下了抵门的手,身子往门框上一靠,朝着姚胖子抛去一个半嗔半怨的眼神,声音也带上了职业性的娇嗲:“我说这位先生,”她朝姚胖子走近了小半步,油纸伞微微倾斜,挡住了部分视线,“侬这是要进来照顾我生意呢,还是……想做其他什么事体?我可先把话说前头,我这里小本经营,只有两三个姑娘,可没有多少钞票的哦。”话里带着试探,也藏着戒备。走在前面的陆国忠听到后面动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来也奇,这阵急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就在这片刻之间,豆大的雨点骤然稀疏,转眼竟停了。压城的乌云开始缓缓散开、退却,西南边的天际,竟撕开一道口子,金红色的阳光如同利剑般穿透云层,斜斜地照射下来,将湿漉漉的街道、屋瓦和每个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边。那女人正对着姚胖子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前面那个转身望过来的高大男人。阳光的余晖恰好映亮了他的侧脸——相貌堂堂,浓眉深目,身姿挺拔。然而,女人脸上的娇媚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男人身上穿的,是湿漉漉的解放军军装!她的目光急速扫回面前这个“猥琐”的胖子,以及他身后……那里分明还站着好几个同样军装湿透的士兵,个个背着步枪,枪口虽未抬起,但那沉默挺立的身形和警惕扫视的目光,带着不容错辨的肃杀之气。这绝不是什么四处寻欢的嫖客或敲诈勒索的地痞!女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按在门框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轻微的、气音般的“嗬”声,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和风情,在真正的武力与威压面前,荡然无存。雨水从屋檐滴落,敲打着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衬得这门口的对峙,格外寂静而紧绷。姚胖子没再多费口舌,脸色一沉,伸手便将那女人轻轻拨到一边,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不再看她,仿佛回自己家一般,迈步径直朝院子里走去,目光如电,迅速扫过院落的每个角落。“长官!长官!我这里真的没什么东西呀!就是姐妹们讨口饭吃的地方……”女人这下真急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难以置信。她万万没想到,传说中军纪严明的解放军,也会这样直闯进她这种地方。“姑娘怎么称呼?”姚胖子走进院子中央站定,环视着这处还算齐整的院落,随口问道,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呵呵神情。“小女子……叫秋月。”秋月见这胖子似乎并无立刻发作或搜查的意图,心思又活络起来,强自镇定,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甚至扭动着丰满的腰肢,试探性地朝姚胖子身边凑近,那鼓胀丰满的胸脯眼看就要贴上姚胖子的胳膊。“有话说话,站那儿说就行。”姚胖子笑意未减,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倒了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平淡却带着清晰的告诫,“保持距离。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秋月动作一僵,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慌乱,随即迅速低下头,微微欠身,声音倒是依旧能捏出几分嗲气:“是……是,一切听长官的。”“家里几个人?”姚胖子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亮着灯的正屋和两侧厢房。“连我在内,三个姑娘,再加一个烧饭收拾的老妈子,就四个人。”秋月老老实实回答,眼珠子却不安地转动着。“哟,”姚胖子挑了挑眉,显出些惊讶,“三个姑娘?就你们几个,在这种地方,还能有生意?”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质疑。秋月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说道:“不瞒长官,我们原先都是在南市堂子里做的。半年前,管我们的老鸨子得罪了道上的人,被……被砍了。树倒猢狲散,我们姐妹几个一合计,就凑钱出来单干了。这院子是我们自己买下来的,地方是偏了点,但清静,来的也都是以前攒下的熟客。我们不敢贪多,就图个……图个吃饱穿暖,安安稳稳罢了。”她说得颇为恳切,眼眶似乎还有些发红。,!姚胖子听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抬手指了指正屋:“进去看看,不介意吧?”秋月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挤出顺从的笑:“长官您随意看,只是……姑娘们可能还没起身,屋里乱,您别见怪。”她侧身让开通向正屋的路,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旗袍下摆。姚胖子带着两名战士,将正屋和两侧厢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屋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除了女人用的些廉价脂粉、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一些寻常人家过日子用的物什,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更别提脚踏车或男人用的东西了。姚胖子回到湿漉漉的院子里,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院子不算小,放下三辆脚踏车绰绰有余。难道……真找错了地方?那三个骑车人只是路过这条弄堂,或者有别的更隐秘的落脚点?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问一直惴惴不安跟在不远处的秋月:“像你家这样,有单独院子的宅子,这条弄堂里还有吗?”秋月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长官,我们做这个营生,平日里……不大出门的,怕招惹是非,也怕遇见生客惹麻烦。左邻右舍都不大走动,这个……还真不清楚。”姚胖子闻言,脸上失望之色难掩。他朝门外陆国忠那边看了一眼,准备招呼大家离开,去别处再搜。“等等,长官!”秋月却忽然开口,朝屋里喊了一声,“刘妈!刘妈你出来一下!”一个围着围裙、手脚看着挺利索的老妈子应声从灶披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怯怯的神情。“刘妈每天倒马桶、买菜,弄堂里角角落落都熟。”秋月对姚胖子解释道,又转向老妈子,“刘妈,这位长官想问问,这弄堂里,有没有跟咱们家这院子差不多样式的宅子?独门独院的那种。”那刘妈一听是打听这个,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道:“有呀!怎么没有?往前头走,过了两个窄巷口,右手边就有一户,那院墙、门楼,跟我们这宅子的模样,像是一个师傅造出来的!我每天去后头粪站倒马桶,都要打他们门前过。”“哦?”姚胖子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朝院门外喊道:“国忠!你进来听听!”陆国忠闻声跨进院子,脸色沉静如水,目光直接落在刘妈身上:“你说说,那户人家什么情况?”刘妈见又进来一位更威严的长官,不由瑟缩了一下,但话已开头,便也大着胆子说起来:“那家是大概两个月前搬来的,以前一直空关着。好像……是一对夫妻,年纪都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平时难得见到人,门窗总是关得紧紧的。”“你怎么知道是夫妻?”陆国忠追问,语气平稳却带着压力。“我见到过一次,”刘妈很肯定,“大概个把月前,天刚擦黑,我看见那女的勾着男的胳膊,从弄堂里走出去,样子蛮亲热的。两人都穿着普通衣裳,但那女的看着……不太像正经做人家(过日子)的,脸上抹得挺白。”她补充道,“不过也就见过那一次,后来再没见他们一起出入了。”“他们家好像经常有人来,”秋月在一旁插话,声音压低了些,“不是白天,是晚上,有时候挺晚了。我睡得不沉,偶尔能听见动静,附近的狗也跟着一阵阵叫。”“可不是嘛!”刘妈连连点头,像是找到了佐证,“要是在市区里,半夜这么闹腾,早被邻居骂死了。咱们这儿偏,跟农村似的,各家管各家,也就没人在乎。”陆国忠和姚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夜频繁的陌生人来往,异常的狗吠,与之前那位助他们藏身的阿嫂所述,以及那个“戴草帽者”的出现,种种线索似乎开始隐隐指向同一个地方。“好,谢谢你们!提供的情况很有用。”陆国忠朝秋月和刘妈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秋月被他这一眼看得脸上竟微微泛红,慌忙低下头去。她在这种地方迎来送往,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英武严肃、不带丝毫邪念的军人。陆国忠不再多言,朝姚胖子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离开了,自己率先转身,大步跨出了院门。姚胖子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对还站在门内的秋月正色道:“以后,这生意就别做了。听我一句,寻个正经活路,对你们有好处。”这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粗粝,却并无鄙夷,反倒像是一种基于现实的劝诫。秋月愣了一下,看着姚胖子那张圆脸上认真的表情,又瞥了一眼门外那些持枪肃立的战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地弯下腰:“谢谢长官关照……长官,您慢走。”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院内那暧昧不明的光线和气息。弄堂里,阳光将水汽蒸发后的氤氲镀上一层金边,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新。陆国忠和姚胖子站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目光同时投向前方刘妈所指的那个方向——过了两个窄巷口。那里,或许就是他们今天真正要找的目标。:()市井长河:民福里百年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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