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妍赶到曾剑桥的办公室时,已是晚上八点。
这里是旺角一栋旧楼的顶层,没有招牌,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敲门时,门上的小窗拉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确认是他,才开门放人。
办公室很大,但很乱。靠墙的铁柜上堆满了账本,桌上散落着计算器和文件,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旧钞票的味道。曾剑桥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右手缠着绷带。
“小哥,你的手……”陈奕妍快步上前。
“小伤。”曾剑桥摆摆手,用左手示意他坐,“被玻璃划了一下,缝了七针。”
“怎么回事?”
曾剑桥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陈奕妍面前。
“看看这个。”
陈奕妍打开纸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叠文件。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能看出是在某个码头仓库,几个人在交易什么。文件则是银行转账记录,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后几页是手写的欠条,签字的人叫“大口金”。
“大口金欠我三十万,三个月不还。”曾剑桥的声音很冷,“我去要账,他带人埋伏,砸了我的车。这是警告。”
陈奕妍抬头:“报警了吗?”
“报警?”曾剑桥笑了,笑声里带着讽刺,“阿妍,我们这行,报警就等于认输。规矩是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坏了规矩,就得按规矩来。”
“你想怎么做?”
“本来想带人去平了他的档口。”曾剑桥盯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但最近风声紧,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盯得严。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奕妍。
“而且你现在是正经商人,注册了二十家公司,要搞大生意。我不想拖你下水。”
陈奕妍沉默。他明白曾剑桥的意思。他们是兄弟,但走的是两条路。曾剑桥的路是地下的,见不得光,用拳头和刀讲道理。陈奕妍的路是地上的,至少在表面上要干净,用钱和法律做武器。
“三十万,我出。”陈奕妍说。
曾剑桥一愣:“什么?”
“大口金欠你的三十万,我替他还。”陈奕妍说得很平静,“就当是还你之前帮我的人情。但我有个条件——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找他麻烦。”
“阿妍,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奕妍打断他,“小哥,你教过我,做大事要算大账。三十万是小钱,不值得你冒险。现在O记盯得紧,你要是动手,万一被抓,损失的何止三十万?”
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
“我那边马上要开始贷款攻关,需要干净的身份和背景。你是我大哥,你的记录不干净,银行查到我头上,会影响我的计划。三十万,买个平安,值。”
曾剑桥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神从错愕,到不解,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欣慰。
“阿妍,你变了。”他说,“才几个月,你已经不是那个在南洋躲债的工程师了。”
“人是会变的。”陈奕妍说,“在香港,不变就是等死。”
曾剑桥长叹一口气,靠回椅背。
“好,听你的。这笔账,清了。”
陈奕妍点点头,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支票本,开出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推到曾剑桥面前。
“另外,”曾剑桥收起支票,又说,“我听说你注册了二十家空壳公司,还想从银行套钱?”
“消息很灵通。”
“做我这行的,消息不灵通早就死了。”曾剑桥说,“我提醒你,玩空壳可以,但别玩太大。银行那些人精得很,你那些小把戏,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
“我知道。”陈奕妍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有实力的贸易伙伴,做几笔真实的进出口生意,把银行流水做漂亮。”
曾剑桥眯起眼睛:“你想借我的渠道?”
“对。”陈奕妍摊开手掌,“你认识南洋的橡胶商,认识台湾的中间商,还认识跑船的。帮我牵线,做几笔小单,货真价实,手续齐全,利润多少无所谓,关键是要有真实的合同、提单、报关单。这些文件,比任何故事都有说服力。”
“你想要多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