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贸易,三个月内,五百万。”陈奕妍说,“嘉文实业,三百万。其他公司,每家至少一百万。加起来,两千万的流水。”
曾剑桥吹了声口哨。
“胃口不小。但两千万的流水,要做多少单生意?风险不小。”
“所以需要你帮忙。”陈奕妍说,“你抽成,一成。两百万的流水,你抽二十万。实打实的利润,不比你放贷差。”
曾剑桥盘算着。他在南洋、台湾、日本都有渠道,做几百万的转口贸易不是难事。抽成两成,就是四十万,而且干净,没风险。
“成交。”他说,“但我有个条件——这些生意,必须用我指定的船公司和报关行。我要全程掌控。”
“可以。”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约好第二天让张家文过来对接。临走时,曾剑桥叫住陈奕妍。
“阿妍,”他犹豫了一下,“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比我的更危险。”曾剑桥看着他的眼睛,“我玩的是刀,一刀见血,痛快。你玩的是钱,是人心,是规则。这条路,不见血,但杀人不见血。你好自为之。”
陈奕妍在门口站了片刻,点点头。
“我明白。”
回到铜锣湾的办公室,已是深夜十一点。
张家文还在等他,桌上是整理好的文件,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她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陈奕妍没有叫醒她,而是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复杂的公司结构图。
曾剑桥说得对。这条路,杀人不见血。
但他没有选择。
从南洋逃到香港,从笼屋到办公室,从一百港币的骗局到二十家公司的布局,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这艘船既然开了,就只能往前,哪怕前面是冰山,是暗礁,是暴风雨。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继续画图。
嘉文集团控股有限公司,控股二十家子公司。这二十家公司,又相互持股,相互担保,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在这个网络里,钱可以像血液一样流动,从A公司到B公司,从B公司到C公司,每流经一处,就增值一次,膨胀一次。
这是杠杆的艺术,是信用的游戏,是建立在虚空之上的金字塔。
但金字塔,也能成为通天塔。
“陈先生?”
张家文醒了,揉着眼睛站起来。
“你回来了。曾先生那边没事吧?”
“解决了。”陈奕妍没有回头,继续在白板上画着箭头,“从明天开始,你跟进曾小哥那边的贸易单。橡胶、电子元件、纺织品,什么都可以,但一定要真实,单据要齐全。三个月内,我们要做出两千万的流水。”
张家文瞬间清醒:“两千万?”
“对。”陈奕妍终于转过身,眼神在灯光下亮得吓人,“有了这两千万流水,加上我们手上的资产,我就可以去跟银行谈第一笔大贷款。”
“多少?”
“一千万。”
张家文倒吸一口冷气。
一千万。在1978年的香港,这是天文数字。普通工人月薪不过七八百,一栋千尺豪宅也不过二三十万。一千万,能买下半条街。
“银行会批吗?”她声音发干。
“会。”陈奕妍说得很笃定,“因为我们要抵押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个集团。”
他走回桌前,拿起一份文件。
“你看,这是嘉文地产,注册资本四万,但它控股嘉文建筑、嘉文建材、嘉文物业三家子公司。这三家子公司,又交叉持股嘉文贸易、嘉文运输。而嘉文贸易的流水,会注入嘉文投资,嘉文投资的利润,会回流到嘉文地产。整个网络,是一个闭环,是一个自我繁殖、自我壮大的系统。”
他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银行看贷款申请,看三样东西:抵押物、现金流、前景。抵押物,我们有那栋唐楼,估值八十万,虽然不多,但够启动。现金流,曾小哥帮我们做实流水,两个月后,每家公司的账上都有钱在流动。前景,这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