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么评价自己未来老丈人的吗?”
“说真的,你老了之后不会也和伯父一样吧?”虞听笑道,“那未来的燕少夫人可得找伯母取取经。”
燕寻沉默了。半晌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喂,我开玩笑的。”虞听在他身后道,“别那么小心眼啊,燕少爷。”
燕寻望着窗外。
雪还在下,天空中的橘灰色消失了,随着日落变成一片深海般的蓝,远处的地平线被城市灯光勾勒出明亮的线,庭院中的树木上垂着纤细的彩灯,如金色的柳枝条。
灯光映出燕寻轮廓俊朗的脸,青年深邃的眼窝隐匿在暗处,看不见的黑。
“许个愿望吧,虞听。”燕寻看着玻璃上的倒影,说。
虞听:“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燕寻没接话,有心灵感应一般抬起头。
咻的一声,一道微光划破天际,下一秒,天空中炸开巨大的红色烟花,漫天飞雪中,绽放的烟火成为唯一一抹短暂的暖色。
虞听走到燕寻身旁:“真漂亮,是你安排佣人去买的?”
烟火照亮了燕寻的侧脸,也在虞听漆黑的瞳孔中点下一笔小小的高光。
他听见燕寻低声重复:“许个愿望吧,虞听。对着烟花。”
“我不许愿,”虞听望着烟花笑,“要是许愿有用的话,上帝早该让我心想事成了。”
燕寻目光落下,望着玻璃窗上虞听微微仰着的脸。
“你求而不得的事很多吗?”他问。
“算是吧。”虞听淡淡道,“但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燕寻侧过头。
“那就告诉我,”他说,“我让你心想事成。”
他对设想中虞听的种种反应都做出了预案,但对方既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凭什么,只是低声轻笑。
“那你呢,”虞听问,“你的愿望又是什么,打算交给谁来实现?”
燕寻轻怔。
烟花绽放,金色的光束如流星般在夜空中划过道道抛物线,如一朵朵巨大明亮的蒲公英。两个人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下闪烁,虞听的眸子亮亮的,如漆黑剔透的猫眼石。
“我不靠谁实现我的愿望。”良久,燕寻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把希望寄托在外物身上。”
“我也一样,”虞听说,“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自己能平淡地度过一生,最好是在老了之后的某个下午躺在庭院的躺椅里回忆过去,发现自己得了痴呆症一样什么惊心动魄的事都记不起来的那种平淡人生。”
燕寻说:“愿望说出来会破的。”
“难得你口中也有这么迷信的话。”虞听摇摇头,“我不信这些。实现不了的事,即便深埋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实现,倒不如一吐为快,其他的就交给命运吧。”
燕寻不知道如何评价这种观点。听起来很洒脱,豁达,可虞听的表情太平静了,有种山崩地裂后独自立于废墟之上的苍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愿望?”燕寻问,“你是虞家的独子,想一生平安顺遂根本不难。”
虞听只是笑笑。
“你的愿望呢?”他反问燕寻,“不说出来,是因为怕说破?”
烟花的爆炸声突然震耳欲聋,燕寻抿了抿唇,眸色逐渐暗淡下来,连窗外满天的烟火也照不亮。
“是啊,”燕寻说,“说出来,就说破了。”
虞听笑着拍拍他的肩:“胆小鬼哦燕少爷,就这还要大包大揽我的愿望呢!放心啦,如果真有满天神佛,他们也一定会保佑你的,谁叫你是燕寻呢。”
燕寻想说保佑我和我是燕寻有什么关系,但他忍住了。一个佣人从外面走进来:“两位少爷,夫人叫二位去祭拜燕氏先祖和守护神。”
祭拜先祖、守护神是大家族内非常郑重、私密的事,燕氏在生活方式上接纳西式风俗,但涉及香火与列祖列宗,根本玩笑不得。
能叫上虞听一起,虞听知道燕氏这是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的一家人了,也不推辞,接过佣人递来的香,把燕寻那份转递给他。
燕寻接过:“香火呛人,又该勾起你咳嗽。我和母亲说一声,你就不去了。”
“哪就这么纸糊的似的。”虞听碰碰他胳膊,示意燕寻带路,“走吧,别怠慢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