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棋也没想过自己仅是听未婚夫的话写了一篇文章,竟然变成了扬州城人人夸赞的对象。
惯例与姨母相见的那天,她专门提早整整一个时辰,跑到了醉仙楼门口。
穿着文士袍的读书人,茶馆的说书先生,南来北去的行商,做点小生意的摊贩全都在讨论赵知府和罗家粮铺的事情,她苏二小姐作为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被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有人赞她心怀正义,不畏强权,顶着赵知府的怒火收留了罗家遗孤。
有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对几度到白鹤书院听山长讲学的年幼姐弟是苏二小姐和罗家遗孤,身在险境竟还一心向学,了不得。
有人改观良多,承认了自己从前的偏听偏信,发誓不再相信诋毁二小姐的传闻,什么仗势欺人,什么凶狠歹毒,什么不孝不悌定全都是假的。
醉仙楼门口那对卖面点的老夫妻,也笑眯眯地对停驻的客人说,苏家二小姐爱吃他家的糖包子,总是派人来买。
为此,老夫妻与有荣焉地把包子卖到了六文钱一个,比之前涨了一文钱。
苏棋与老夫妻讨价还价,最后还是气哼哼地多掏出一个铜板,可狠咬一口后,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红褐色的糖馅热乎乎地流出来,因为放的特别足,直淌进苏棋的心里面。
胡彩月和刘文娘田陶夫妻二人分开后,走到与外甥女约定的地方,看到的便是她坐在洒满阳光的青石阶上,慢吞吞吃包子的画面。
吃的很慢,咬上一口又要停下一会儿再咬下一口。
胡彩月欣慰地笑了笑,她把棋奴送回苏家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从前在庄子里,她的亲姐姐因为儿子的死迁怒棋奴,底下的人就故意拿走棋奴的吃食。胡彩月有一次到庄子里陪伴姐姐,看到五六岁大的女孩藏在一个灰扑扑的角落,两只手抓着混有野草的豆渣疯狂地往嘴里塞。
豆渣是庄子里的佃户喂养牲畜的,胡彩月死了爹后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吃过,可棋奴吃的那么急,那么香,那么满足。
以后的多年,即便胡彩月带去足够她吃的食物,她也依旧改不了狼吞虎咽,把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习惯。
现在终于不同于以往了。
胡彩月以为这是苏家的功劳,对怨着一分的苏家人印象好转了些。
她走过去,喊了外甥女的名字,“棋奴,等饿了吧?”
“姨母!”
苏棋赶紧站起身,说自己吃了一个糖包子垫肚子,“我不饿,不过我得了月银,请姨母吃醉仙楼的招牌菜。”
醉仙楼的摘牌菜滋味鲜美但价钱昂贵,苏棋一次没舍得吃,但今日她舍得点了,和姨母进到里面,豪气地掏出了一锭银子。
整十两!
胡彩月含笑看着,从袖中拿出了用手帕包好的一根珠钗,是蝴蝶的样式,“棋奴,你拿回去,不值几个钱。”
苏棋接过珠钗,喜欢的爱不释手,问姨母是不是也听说了她帮助罗家遗孤的事情,所以买来珠钗送给她。
少女下巴微扬,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胡彩月哪里不知道她的德性,将四平镇和三水镇上的言论一句一句说给她听,左右全是称赞她的,“罗家的亲戚和故交又找到我,问我罗英的打算。”
听说,巡抚大人会把罗家的铺子和宅院判还,罗英年岁尚小,那些人难免动了歪心思。
苏棋闻言,哼了一声,“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阿晏早和我说过,送罗英到白鹤书院认山长作师。他家的铺子和宅子请山长家的下人帮忙打理。”
白鹤书院的山长?胡姨母暗暗点头,这个安排妥当,“那位二郎君颇明人情世态,为罗英找了一个好去处。”
苏棋听见姨母夸未婚夫,比夸自己更高兴,“阿晏心善,上次有他帮忙,我才吓住孙大武。”
话到这里,她又问姨母孙大武有没有再上门骚扰。
“没有,”胡彩月摇头,神色有些古怪,“孙大武醉酒,不小心摔断了腿,怕是站不起来了。”
“活该!”苏棋乐不可支,这才是遭报应。
胡姨母笑笑,不得不承认心里也有几分痛快,若没有棋奴出面将孙家人吓住,孙家一定阴魂不散地缠上她。
她的日子哪及现在,平平淡淡的。
醉仙楼的招牌菜端上来,姨甥两人边吃边说话,眼神中都透着轻松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