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学堂中已经几乎没有了人声,院子里也静悄悄地,和两个时辰前放学时段人声鼎沸的学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负责打扫的妇人从门口开始往里扫着落叶,不一会儿,几堆落叶就在院中堆了起来。妇人正准备进屋子里拿个木筐来把落叶装走,路过一间学堂门口却被窗口突然动了一下的人影吓了一跳。
妇人狐疑地把门往里推开,果然看见窗口处还有一个人扎着发髻坐在那,便轻声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回家?”
“大娘,你可看见门口有人在等吗?”
此人正是宁渝,她右手一个横带后向下一转落下坚实的一笔,完成了手上的这一个法阵。而她的左手边已经用镇纸压了一指厚的宣纸,明显是已经在此处画了许久的阵了。
“原来是渝姐儿,快点收拾收拾回去吧,今天那人没来!”大娘把扫帚立在门口,走进门来就帮宁渝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宁渝听见妇人说门外没人在等手中便顿了顿,随后放下笔来,开始整理手上的阵法。
“这些你都要背回去么?”妇人看着这一本本厚厚的书,这些书她从来没见其他学生读过,想必是宁渝为了钻研特地找来看的。
宁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带这么厚的书回去也看不了几页,于是把桌上的宣纸拿了起来,放进了妇人帮忙打开的书袋里。
“不用,我回去看看这些就可以了。”
妇人帮着宁渝把书袋背起,宁渝向她道谢一声便往学堂外走去,可她刚一脚踏出学堂的门,就看见了笑眯眯地从学堂门口左侧走到门前的风潆。
宁渝没想到风潆竟然在门口,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刚从屋中出来拎着木筐的妇人。那妇人也震惊地看着门口的风潆,对于她的存在完全摸不着头脑,见宁渝抓过头来看她,一半歉意一半尴尬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宁渝见状也明白了风潆多半是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躲在了什么大娘看不见的地方,就等着她认为风潆没来好顺利接到她。知晓了这层原因,宁渝转过头来不情不愿地慢慢下着阶梯,走到了风潆的面前,却不愿开口和她说一句话。
虽然风潆脸上还蒙着面纱,但她露出的眼睛还是暴露出了她接到宁渝下学的开心。风潆伸手冲打扫的妇人挥了挥手道别,然后理了一下宁渝因为久坐写字有点歪斜的衣领:“走,回家吧,我今天给你做了好吃的。”
宁渝有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往前走去:“你天天来不嫌累吗?”
风潆自从回来之后每天都跑来学堂门口接她放学。虽然长老命令她不要到处乱跑,但似乎这些规矩从来都束缚不了风潆,她回来的第二天就戴着面纱候在了学堂门口,还把自己说成了宁渝家中新来的佣人,和那些来接孩子们放学的佣人们说说笑笑打成了一片。
“不累呀,这是上任前唯一的假期了,我就想回来陪陪你们,毕竟我以后可是会很忙的呢!”风潆跟着宁渝往前走,强硬地从宁渝背上把书袋接了过来。
被拿走了书袋,宁渝这才有空间展了展僵硬了一天的背部。
宁渝觉得风潆似乎是似有似无地在讨好着她,而她心里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也非常复杂。
风潆离开了家族,母亲才选择生下了她,可是又因为她的布阵能力不如姐姐而不太喜欢她。可是若风潆没有离开家族,可能她都不会出生。而风潆则对她似乎特别关心,这让一向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她感到了些许不适。
风潆一边跟着宁渝往前走,一边说着今晚给她做的吃的分别是哪个地方的特色。
“做这么多我们仨吃得完吗。”宁渝听着风潆报的菜名,不禁有些流口水。原来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好吃的,可是又不禁觉得这么多吃的三个人吃实在是有点浪费。
风潆听见这话脚步顿住了,挎在手肘上的书袋也随着她放直在身前的手臂而滑到她手中。
宁渝听见身后脚步停了,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风潆,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阿渝,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
“我刚才在学堂屋顶看你画阵呢,经过这几天的简单练习,你的阵法已经基本上可以画对画稳了,剩下的就是不断练习。要是想更进一步掌握更多的阵法,你要总结不同阵法中元素的区别点和相同点,阵法是可以拆解和组合的,掌握最底层的构成元素你甚至可以自创阵法。”
风潆不停地向宁渝传授着她对阵法的学习经验。母亲从来没有向风潆透露过这个妹妹的存在,因此她在见到宁渝的第一面是非常震惊的,但是宁渝在知道她是自己的姐姐时那怨恨的一眼就快速让风潆知道了这个妹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想想也是,宁渝作为替代品出生,只要有一点比不上风潆的地方,就会让她受到无数人异样的目光。
从小在众人的鼓励和嘉奖中长大的风潆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天赋竟然可以成为造就别人痛苦的一把刀。几乎没有什么犹豫,风潆第二天就守在了宁渝放学的门口。
在家中有母亲看着,在学堂有老师在,风潆都不方便和宁渝单独交流。而这放学回家的短短一小段时间,成了风潆和宁渝唯一的安静的交流时间。
宁渝听着风潆的声音,这几日心中好不容易填补起来的洞似乎又慢慢地空了下去。最后,似是赌气一般,宁渝从风潆手中抢过自己的书袋,拼命朝家中跑去,只留下风潆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宁渝冲进家门,她已经感觉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害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路过堂口的时候母亲叫她她也完全没顾上,进了自己的房间便把门锁上,终于脱力地顺着门滑坐到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宁渝才终于把心情平复了下去,从地上拎起书袋,从中拿出了自己白天画的阵法,又从抽屉里拿出白纸来,面无表情地画着阵法,似乎想用不断的画阵来麻痹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