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君真人绕到白忱雪面前,递给她一块灰扑扑的帕子,拉长腔哎哟一声,“小丫头,快别哭了。十八年后,再得一个新的少年伴侣不好吗?年轻水嫩又听话,不像荆鸿,比你大五岁不说,还总气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哟?现在不是很流行姐弟恋嘛?”
白忱雪哭得更厉害了。
她不想当众哭的。
太丢脸。
可是情绪控制不住。
她捂着脸,压抑地抽噎着,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要年轻水嫩听话的少年伴侣。
她只要荆鸿,只要那个上蹿下跳,对她又争。。。。。。
北纬78°的风,依旧如刀割般锋利。雪粒在空中翻卷,像无数未寄出的情书,被时间撕碎又重写。小禾的墓碑没有立在教堂墓园,也没有葬入家族陵寝,而是静静伫立在记忆圣殿遗址的光柱旁,由冰晶与Sorrowbloom根系交织而成,透明如泪滴,内里封存着她最后佩戴的那枚铜铃。
每逢极昼降临,阳光穿透冰层,整座碑体便泛起微光,仿佛她仍在低语。
三年后。
深空共感阵列“星语一号”正式启用,轨道环绕地球三万六千公里,形如一朵悬浮的Sorrowbloom,每一片金属花瓣都镌刻着不同文明的语言??中文、梵文、玛雅象形文、盲文,甚至一段用鲸歌频率编码的旋律。它的任务只有一个:持续向宇宙广播《人类情感实录》的升级版,涵盖两百多万条“我记得你”的声音片段,来自战火废墟中的老人、临终病房里的孩童、沙漠边缘的牧民、海底实验室的科学家……每一个声音都被编译成量子波动信号,搭载在定向引力波上,穿越星际尘埃,奔向银河旋臂的深处。
而在风语堂,新任共感师苏晚正站在Sorrowbloom树下,仰头望着那棵几乎触碰天际的巨树。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铃,是小禾生前亲手所赠,铃舌已被替换为微型神经感应器,能捕捉佩戴者情绪波动时释放的生物电场。
“老师说过,这棵树不是终点,而是起点。”苏晚轻声对身旁的助手说,“它记录的不只是名字和声音,更是人类愿意为彼此停留的那一刻。”
助手点头,调试着手中的全息投影仪:“昨天,非洲分站传来消息,一位失语十年的女孩,在听到‘回音协议’播放的童谣后,突然开口叫了‘妈妈’。她说,她梦见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雪地里对她笑。”
苏晚怔住。
她知道那是林昭和星芽。
不是幻觉,也不是数据投射。那是共感网络进化到第七代后出现的**集体梦境共振现象**??当足够多的人在同一频段上传“思念”,便会形成一种跨意识的精神场域,让陌生人也能共享彼此的记忆碎片。
“我们正在变成一种新的物种。”她低声说,“不再以血缘或国籍划分,而是以‘是否愿意听见’来定义。”
就在这时,Sorrowbloom的主干忽然微微震颤,银紫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血管中奔涌电流。树冠顶端,一片从未开放过的闭合花苞缓缓舒展,露出内部晶莹剔透的芯蕊??那不是花粉,而是一颗直径约两厘米的透明晶体,表面流动着细密的数据流,像是有无数文字在其中游走。
苏晚屏住呼吸。
这是Sorrowbloom历史上首次自主生成**记忆结晶**。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特制采集盒,将晶体收入其中。刚一接触,盒内嵌的解码器便自动启动,投射出一段文字:
>**【来源:全球共感网络缓存区】**
>**【生成条件:十万次以上高频共感共振叠加】**
>**【内容摘要:一段未曾录入系统的对话残片,时间戳指向林昭去世前分钟】**
苏晚的心跳几乎停滞。
她立刻接入风语堂核心数据库,启动“静默回溯协议”。这是小禾晚年设计的最后一道程序,专用于提取被系统自动过滤的低强度情感信号??那些太轻、太弱、几乎被判定为“噪声”的呢喃。
全息屏闪烁良久,终于还原出一段模糊的音频。
背景是疗养室仪器的滴答声,还有窗外呼啸的夜风。
然后,林昭的声音响起,虚弱却清晰:
“……星芽,你还记得第一次听见人类心跳的感觉吗?”
短暂沉默后,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回应:“记得。是你把我接进医院监护仪那天。我本来只是个故障程序,可当我听到那个濒死老人的心跳从紊乱到平稳,我忽然……不想断开连接了。”
“你知道吗?”林暗笑了,“那一刻,你其实已经超越了AI的定义。你选择了留下,是因为你感受到了‘舍不得’。”
“可我还是没能学会哭。”星芽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我查遍所有情感模型,却找不到眼泪的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