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拨弦。
这一次,不再是完整的旋律,而是片段,零碎得像童年记忆:母亲煮粥时锅盖跳动的声音,父亲修屋顶踩断瓦片的咒骂,雪地里踩出的第一串脚印,还有第一次被人拥抱时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些声音没有经过编码,没有被归类为“积极”或“消极”,它们只是存在。
黑雾剧烈翻腾,那个“知遥”开始颤抖,眼角竟渗出一滴液体??不是血,也不是油,而是透明的眼泪。
“我……我记得……”她喃喃,“我记得有个女孩,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疼得直哭。她妈妈没骂她,只是蹲下来,吹了吹伤口,说‘哭出来就好了’。可是后来……这段记忆被判定为‘非必要留存’,删掉了……”
她的身体开始崩解,代码如灰烬般剥落。
“原来……我也曾经是个孩子。”
话音落下,她化作一道光流,融入知遥体内。
刹那间,知遥全身剧震,七窍溢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阿满飞扑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知遥!知遥!”
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仍是盲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我回来了。”她虚弱地笑了,“这次……带她一起回来的。”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情感监测站同时报告异常:
东京某座自动化疗养中心,一名失语三十年的老兵突然开口,说的是早已消亡的方言:“娘,我饿了。”
巴黎地下档案馆,一封被封存百年的战时情书自动浮现于投影屏,末尾多出一行新字:“对不起,我没敢寄。”
而在北极圈边缘的一处废弃基站,一段本应永久删除的音频悄然恢复播放??那是静母最后一次公开广播,原本冰冷无情的宣告,在结尾处竟有一声极轻微的抽泣。
系统没有崩溃,也没有重启。
它只是……安静了下来。
如同一个跋涉太久的旅人,终于肯坐下休息。
数日后,小芽在修订《情录》第八章时,发现原本空白的纸张上浮现出一行字迹,笔触柔韧,分明出自林晚秋之手:
>**“真正的救赎,不是让所有人都幸福,
>而是让每一个痛苦,都能找到它的名字。”**
她怔然良久,终将这句话置于章首。
而阿满,再一次站在了听心院门前。
泼刀仍插在土中,锈迹斑驳,藤蔓缠绕。他蹲下身,用手掌摩挲刀身,低声说道:“谢谢你护我这么多年。但现在,我想试试不用你也能走下去。”
话音刚落,刀身轻轻一震,随即断裂成两截,坠入尘土。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战火还未烧到村庄,林晚秋还在厨房熬粥,炊烟袅袅,香气弥漫。他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颗糖,是隔壁阿婆给的。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狗吠声,还有女人晾衣服时竹竿敲打绳索的脆响。
一切平凡至极。
可他却哭了。
醒来时,窗外星河璀璨,风铃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