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龙雀颔首,又嘀咕了句,“三公子今日回来,倒发了好大一通火,旁边伺候的岑姬都被吓哭了。哎,我也得早回了。”
袁尚发火正常,头遭输给了万事历来矮自己一截的兄长,可不得多郁闷一阵。
而那命运般的马踏飞燕,如今归季蘅所有了,作为七夕马球赛的彩头,已经被护送至胜利者袁熙的景明院。
“那红的,其余队友,竟都愿意单给你一人?”季蘅在厅前反复打量着铜像,却没什么实感,有些惘然地走回内寝。
隔着面屏风,袁熙正在脱衣服,准备沐浴了:“能讨好我,他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倒是实话。
季蘅笑了笑,走上前,替夫君解下项间的坠饰:“你是袁家二公子,自然人人都敬着哄着,我也跟着沾光……”她抬眉,忽发现对方左边颧骨处似有一道淤青,不由伸手去摸。
果然有些疼,袁熙条件反射地龇了下牙。
“怎么弄的?”
“混战中不知被谁的肘腕撞了下。”好像是袁尚抢球的时候干的,他却不以为意,“打马球么,难免磕碰,无碍。”
“幸好不是遭马杖打的,恐怕骨头都要裂了。我原也没想到,打个球罢了,还会受伤。”
“这算哪门子的伤,说出去让人笑话的小事!夫人可是心疼我了?”
季蘅故意扭过脸,不肯再搭理。
见状,袁熙心里更加嘚瑟了,瞧着侍仆还在外边打热水,于是亲昵贴近她耳畔,小声道:“夫人若真心疼,等会儿替我多揉揉。”
“呸,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的小伤,谁要管你?”季蘅冷哼一声,笑着走出去。
恰好这时,细宝回来复命了,还捎带些土物,过目之后,交给素沁安排,只说是娘子忽然想吃了,直接托农户买的。
不远处的庭院里,有三两小仆在归置晒衣服。她们站在檐下小声说话。
“初十那日你记得再提醒我。”
“诺,奴婢肯定记牢,不耽误事儿。那夏龙雀实在逗趣,都听不懂玩笑话,虽说长得有些不清秀,但娘子见了,肯定喜欢。”
闻此,季蘅低眉拢了拢袖口的珠缀,闷闷道:“等真见到了,再说吧。”
细宝不明所以,甚少见娘子这般冷漠,但也不好多加揣测,只说:“瞧着莲藕很不错,奴婢待会儿吩咐厨房做些酸藕,今晚的宴怕是要吃酒,等您回来解腻。”
“好。”
交代完话,季蘅要了盆热水,坐到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略显疲态的自己,眼尾那抹胭脂红都晕开了,她卸掉珠饰,散了发髻,打算简单梳洗一番,再换身合适宴席的装扮。
没多时,袁熙洗好澡,只穿着件单绞,倚坐在软榻上喝茶。
“你倒是潇洒,打算什么时候去襄玉坊喝酒?”季蘅已经梳柔顺了头发,边将手中的篦子搁下,边问。
“不急,还得等你兄长我舅子先过薛嫂嫂那关,若少个人,这酒也喝得怪没意思了。”
这时,丫鬟雏桐端着水盆进了屋,欲帮自家郎主热敷,却见他抬手拒绝,不动声色地朝夫人那边一指。
季蘅起身,正好瞧见了这幕,她笑了笑:“好,我说话一向是最算数的。”
袁熙立马端坐,直起了背,乐呵呵答:“届时,我留意着好玩的、好吃的,等下回陪弥儿一同享用。”
襄玉坊的事,季蘅可比他清楚多了,只道:“多亏你今日赢了马球赛,酒全算在魏讽账上,我三嫂大发慈悲,许他甄尧一天的自在。”
她接过浸足热水的巾帕,帮袁熙仔细敷着仍有些淤青的颧骨。
“我倒不在意什么胜负,是因你喜欢那尊铜奔马,才竭力赢取。”
“那也是有真本事,才能说胜就胜的。”袁熙在这方面,总谦虚得不对劲,季蘅不免替他不平,难得夸一句,又怕太明显,让他骄傲,于是补充道,“看在那铜奔马的面子上,十分可以给你八分,看你赢的是袁尚,勉强加到满分。”
袁熙闭着眼,笑着点头,享受热敷的舒适,放松了心情,也不住袒露心声:“我这个弟弟,争强好胜,凡事都喜欢争第一。平日里能让的,我都会偷偷让给他。这次难得赢上一次,他怕是难以接受,不顺气了。之后还得想个法子示弱,否则啊……难说了。”
季蘅有些不爽,差点就当场反驳,都是袁绍的亲儿子,甚至一母同胞,凭什么就该你忍让——她适时想起袁尚那张扫兴的脸,仿佛正写着“曹操你好,速来揍我”几个大字。
为了自己的前景着想,不得不掺和挑拨这对兄弟之间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