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曹如今正在官渡僵持。
北边筑土山箭楼,挖地道;南边就相应着造霹雳车,掘堑壕……双方斗法,见招拆招,以计破计,战况实在焦灼。
这外头的鼙鼓擂得震天响,邺城之内亦是不可避免地暗流涌动。
已经秘密招募数百名兵士的赵将军,某日清晨从列肆买了条乌鲤,似乎打算亲自下厨。
按住滑腻的鱼身,刀尖对准鳃下,旋即贴着腹部利索一划,伴随腥臊味扑鼻的血水,他掏出了白花花的内脏以及一枚封藏了密信的蜡丸。
信的大致内容是:
眼见深陷官渡泥潭,袁绍决定派遣刘备南下,欲将联合黄巾余党刘辟等地方势力,袭扰许县,使曹操不得不分兵应对,进而缓解正面战场的重压;
至于赵云,便可趁此机会,率领义兵新丁,偷偷奔赴汝南,一则接应主公刘备,二则可以收拢之前打散的旧部。
季蘅许诺的粮秣兵械,谢容允皆已安排妥当,悉数屯至荡阴,只待赵云现身运离。关于这些人如何成功混出邺城,他们通气后商定,统统伪装成客商,待袁熙赶往幽州之日,便是其脱身之时。
“思来幽州要寒得更早些,我替你多收拾几件带狐绒的裘衣。”
话音刚落,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忽从身后环住了季蘅的腰肢,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肩。
不消瞧,便知是袁熙。
他幽幽道:“急什么,最后一晚打理也不迟。”
“别捣乱,早筹备好了不是更安心吗?届时再仓促收拾,恐有遗漏。”
他却不为所动,反将人抱得更紧,欲言又止地笑了两声。
“怎么?”
“没,就想多抱会儿你。”
季蘅却发觉些许不对劲,挣力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脸颊:“瞧你这模样,莫非还有什么事想瞒我?”
“呃,”袁熙不由得收敛起嬉皮笑脸,“近来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不清楚你想不想、需不需要知道。”
“爱说不说。”季蘅最讨厌故弄玄虚了,直瞪去两眼,准备离开。
见状,袁熙忙脱口:“与江东孙伯符有关。”
孙策……
季蘅心中一凛,果然止步,关切之情都溢于言表:“吴侯……他怎么了?”
袁熙略歪头,盯住对方的神色,对她的反应略显吃味,半晌才冷淡道:“孙伯符本是开春亲自讨伐广陵陈元龙,屯兵丹徒,静待粮草辎重运达,一日以行猎为名,勘察渡江路径,不料遭遇贼人伏击。虽说随侍的护卫带了不少,他偏生倒霉,右脸直接中了流矢。听闻熬了一阵子,大概因为箭镞涂有剧毒,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殁在了……好像是四月,对,四月初四。”
听着听着,季蘅黛眉轻蹙,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了,她艰难吐出几个字:“可知何人为所?”
“那七八个刺客都死了,也没留下半点信物凭证,无法辨明身份。不过,无风不起浪,先前既然有传言许贡门客将寻仇,应当就是他们扮成韩当的兵卒混了进去。”袁熙故意不再看她,来榻边坐下,“左右江东离得还远着,自有孙家与吴郡四姓去争去抢,咱们先将黄河迈过去了,再论什么长江天堑。”
果然还是死了。
“竟无复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