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矮身避过一道掠过的剑气,在灵力缝隙间疾步穿梭,衣裙拂过满地狼藉,终至溯灵身前。
溯灵被缚了绳索,倒在地上,正红着眼圈望她。
胥绾春并指捏诀,划断绳索,俯身帮他松绑。听他半日不言,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唔、唔……”溯灵急得摇头。
胥绾春瞥见他喉间隐现的金色禁纹,方知宿思还对他施了禁声术。冷嗤道:“他可真是你的好兄长。”
捏诀帮他解了禁制。
溯灵得了自由,反倒语无伦次起来。他一手攥紧胥绾春衣袖,一手指向穆书愿,又转向宿思,最后指尖发颤指回胥绾春:“春娘……他……宿思……你……”
胥绾春挑眉:“怎么?见你那阿兄也奈何不得我,崇拜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面说着,一面拉他起身。
“春娘……!”溯灵急得眼眶发红,只觉有千般疑虑堵在喉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胥绾春忍笑,自袖中抖出几朵尚沾夜露的莫知花:“先润润嗓子,别真让你那好兄长弄哑了。”将碎花塞进他掌心,“我去结界那边多撒些花,尽快化去阿言周身阴气。”语毕迈步而去。
溯灵囫囵吞下花瓣,急急追上前:“可是!春娘……”
“行了,我替你说。”胥绾春脚步未停,“第一,你没猜错,宿思确实认出了我。”
溯灵脚下一软,险些踉跄倒地。
胥绾春顺手扶住他臂弯:“第二,你眼睛没花,穆书愿确是鬼王。”
溯灵又踉跄一步,这回全靠胥绾春架住才站稳。
“别担心,”她弯眼道,“此事穆野多半不知情。”
溯灵定定心神,略加思索,点头道:“他应是不知。穆野常来万象渊,明里说是寻护世之法,实则为找《冥史天书》探查鬼界……”他语带讥诮,“却不知他视为心腹大患的鬼王,竟是自家儿子。”
他稍松口气。万幸!若是连鬼界也落入穆野掌中,春娘可当真是天上地下,无处容身了。
至于阿兄知晓春娘身份……倒不如想象中可怕。
他仰首望向夜空。那道青色身影正与赤剑缠斗,剑气如闷雷滚过苍穹。
阿兄向来不问世事,百年前青龙崦那场围剿,仙门皆凑过去分羹,唯他闭门不出。即便知晓春娘身份,想来也不会声张,徒惹麻烦。
况且……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
他还可以,以己为质,换春娘周全。
溯灵取出一枚亮橘色蜀锦香囊,指尖摩挲上面的青鸟纹样。针脚稚拙,鸟喙歪斜,却被人常年抚摸得发着亮。
他挪近半步,递给胥绾春看:“春娘。”
胥绾春垂头瞧过去,只见锦缎上趴着个圆滚滚的物事,辨了半晌才认出是只青鸟。正是百年前她绣给他的莫知花香囊。她羞得脸都红了,忙将香囊往回推:“拿它出来作甚?平白惹人笑话……”
溯灵却无半点嫌弃的意思,眸光轻颤瞧着它:“这香囊,我一直留着。你说,只要香囊中花枝不枯,纵使隔着天涯海角,我们也终会重逢。”他声音低了下去,“可花枝未谢……花的主人却先消散在天地间了。”
“好了,停。”胥绾春将香囊按回他袖中,截断话音,“我如今不是好端端在这儿?”
溯灵微笑,轻声道:“春娘,当年青龙崦之劫,我未能相伴。而今既幸得重逢,我必拼死护你。”
胥绾春仰面端详他片刻,忽抬手推他一个趔趄,笑骂道:“倒反天罡!谁护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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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至结界边缘。透亮的结界上碧光流转,远处战场的灵力余波时时撞来,在结界上绽开或金或红的光波。
胥绾春矮身避开一道剑芒,沿结界疾走,碎花星星点点飘落。万象归春诀在她指尖流转,结界光华渐盛。
阿言如困兽般追逐她的身影,胥绾春撒下多少碎花,她便挥出多少黑气将其腐蚀殆尽。口中呼唤声不绝,声音隔着结界,传出来闷闷的:
“春娘……放我出去!我替你杀了宿思!你真忍心看我含恨而终?你忘了我们昔日的情分了?”
见胥绾春不答,她又转向溯灵:“废物!你杵在这里作甚,不想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