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夏赶紧把倍距拉大,才在邮轮发散的余光边缘,看清那是一架运动直升机。
“船上配的直升机?”游夏的嘀咕声淹没在欢闹声场。
反正酒廊外不远处就是停机坪,她也是吃过见过的,没太把这架直升机当回事。
她看得有点眼睛发疼,干脆把望远镜给旁边的男生。
真正让她不明觉厉的,是邮轮周围忽然出现的商船舰队。
不是简单的路过,而是一队严密有序的阵列。
三部轻灵型冲锋舟全速前进,探照灯大亮如昼,乘风探明航向。
紧随其后的,是四艘配备军用级探测仪器的【破浪号】侦查艇,迅速锁定【立夏号】方位,并指引冲锋舟,上前占据豪华邮轮船头前的三个要点。
轮船尾端,一艘庞大的巡航舰在循序跟进,发出阵阵响彻夜海的警示鸣笛声,示意【立夏号】立即减速。
这声音穿透欢闹的音乐,宛若悲鸣的鲸歌回荡在无际的黑暗中,船下墨黑的波浪在幽幽晃涌。
海面只是暂时平静,但大海从来不温柔。
纵情享乐的游客静止下来,谁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纷纷惶惑相顾。
游夏这时候却有点摆烂心态。
随便吧,大不了都毁灭。
她甚至觉得好笑,想起下午郎隽说的“你以为是出租车随招随停吗”。
谁说邮轮不能随招随停的?
瞧,这不就被轻轻松松截停了吗。
国内海域,反正不担心是海盗。
她灌下一口酒,仰头吞咽。
迷离目光中,直升机已经降落至头顶,螺旋桨抽刮强劲的风旋,吹散海上的冷雾。
游夏的心豁然沉下。
情况可能还不如海盗劫船,至少那是大家一起遭殃。
但现在她莫名预感到,这大费周章的排场,可能是为了逮她一个人。
酒精催使大脑反应减缓,静脉跳凸的血液艰难拉扯快要冰凝到静止的心跳声。
飞机噪音混杂在渐弱的电子舞曲中,交织巡航舰空旷的长鸣,动乱的声响灌满游夏的耳朵,愈发清晰,愈发狂放沸腾。
游夏也在这末日般的围剿中,暂失思考的意志。
当飞机落地停止,她的心率开始抢拍。
机身未停的桨掀起激烈的流风,刮乱众人的发丝,刹那袭卷舞台上造景用的金箔纸,扬起亮片漫天飞舞吹散。
空野烟光中,纸片如纷飞碎落的月华,随风向游夏吹拂。
她不由自主站起身,这场景朦胧闪烁至目光晕眩,又像刀光箭雨簌簌落下,叫人不得不承受、被迫接招。
目光焦距从落在眉睫上的碎箔上虚化飘远,落在一脚踏地,而后从容走下飞机的男人身上。
人生的经历有多荒唐。
此刻的一切都如同婚前那夜的“场景复原”。
相同的午夜、相同的地点……
不同的是,那晚屈历洲低调融入得完美。湿身白衬,墨镜背头,修长指节勾动抵住洋酒玻璃杯中的实心冰球,漫不经心地轻缓绕转。
唇角戏谑一挑,气质便浸透名品美学的风流感。
而今夜的他,纯黑西装衣冠端整,铮亮皮鞋随男人平稳步伐翻露红底,如此夺目耀眼。在他身后紧随一众人员,气势炸开。
她的丈夫就这样携风带雨般高调出场。温和气度不再,眉眼平寂无波,单手插兜,步步生风,整个人反衬出某种的冷厉气质如一柄锋刃尖利的黑刀,直矗而立,比夜黯,比海更阴沉。
他与这里是完全格格不入的。
也对,他不是来融入这里的。他是来统治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