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久久凝视此信,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那个雪夜,两人并肩坐在烽火台边,喝着劣酒,说着豪言壮语。那时他们都以为,只要心中有义,就能护住这片土地。
可如今,土地换了主人,誓言成了笑话。
他缓缓将信投入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次日寅时,大军发动总攻。南谷口鼓声震天,箭雨蔽空。与此同时,李绍亲率三百死士攀岩潜行,直扑敌寨后方。
辰时初刻,断云谷陷落。
陈元朗率亲卫死战不降,终被围困于一处石台。他浑身浴血,手持断剑,怒目圆睁:“李绍!你也有脸来杀我?”
李绍策马上前,摘下头盔,露出满鬓风霜的脸:“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走?走去哪儿?”陈元朗狂笑,“去做周人的走狗?去跪舔他们的靴子?”
“我去哪儿不重要。”李绍低声道,“但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百姓已经受够了战争,我不想再添冤魂。跟我回去,我可以保你性命,哪怕做个庶民。”
“庶民?”陈元朗冷笑,“你以为我还活得像个‘人’吗?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苟活于敌国治下!”
说罢,他猛然跃起,挥剑冲向李绍。
李绍闭眼,抬手。
一支弩箭破空而至,贯穿陈元朗咽喉。
他仰面倒下,鲜血喷洒在岩石上,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
李绍下马,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轻声道:“对不起……但我必须活着。”
战报传回兴庆府,赵立宽看完,微微一笑:“果然没让我失望。”
幕僚问:“是否加封?”
“不必。”赵立宽摇头,“现在给他太多荣耀,反而会让他迷失。让他继续清剿,一年之内,我要看到代国旧将十去其七。等他手上沾满故人之血,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与此同时,北方边境传来急讯:胡族部落蠢蠢欲动,集结两万骑兵,意欲趁乱南下。
赵立宽站起身,负手望天:“告诉李绍,下一个目标,是赤狼部酋长阿史那烈。此人曾资助齐王军械,与我周为敌。限他两个月内,提头来见。”
使者领命而去。
而在灵武道军营中,李绍正站在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西北边疆。他的眼神不再迷茫,也不再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明。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无法回头的路。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握着兵权,就有机会在这乱世中,重新定义什么是“忠”,什么是“义”。
窗外,秋风正紧,吹动营中周字大旗猎猎作响。
李绍转身,对传令官道:“集结骑兵三千,备马五日。我们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传令官躬身退出。
帐内只剩他一人。
他缓缓抽出佩刀,刀锋映出他的面容??苍老、疲惫,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锋利。
就像一把被血淬炼过的剑,虽已伤痕累累,却依旧不肯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