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愠怒都没有,目光中就只有一道阒黑的平静。
仿佛对着他,她连一样起伏的情绪都不再拿得出来。
到这一刻,周覆才愿意相信,程江雪是真的不爱他了。
是啊,他忘了。
三年前,她就已经毫不留恋地退出了他的人生。
像关灯一样,“啪”的一声,利落地走了。
还是个女学生的程江雪不够圆滑,会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时,小声却执拗地和教授理论,甚至怕自己乖得太久,会怯场,连夜写好一二三四点揣在身上。
她也不够世故,明明做的事情最多,但在学生会还是吃不开,功劳全被比她会做人的抢了。
但她一定足够勇敢干脆,明知道鲁莽地拔剑会输,仍然不肯违背青涩的赤忱。
她身上有孩童般的执着与天真。
不论经过谁的视野,人们都会喜欢上她。
岁月好像什么也没带走,人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唯一的分别是,她已经不肯再看他了。
后厨的一缕油烟味飘过来,被周覆吸进肺里,化开成无数根细小的芒刺,扎得他心口深处倏地一痛。
分别时来不及拔出的弯钩,经年累月的,它和自己的血肉粘连在了一起,冷不防地就扯动一下。
两秒后,程江雪警惕且陌生地告诫他,声音很轻:“麻烦叫我程江雪,或者程老师,般般是小名,归家里人叫的。”
“不好意思,一下子忘了。”周覆抬了抬手,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有点为难的表情,“不过,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吧?只是个称呼而已。”
她端详着他的神色,说:“要的,称呼是很关键的事。”
谁知道呢。
谁知道是忘了,还是在故意地试探她,引诱她,总之姓周的手段又多又高明,能把人哄得团团转。
偏偏她最禁不起他引诱。
周覆像生出了天大的疑惑,掐着烟的手点了下外面:“刚才那个小伙子怎么就叫你小雪呢?”
李峥这么叫她了吗?
她根本没听见,注意力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叫了吧。
程江雪仰起脸,眸中轻荡着潋滟的水光:“我们是同事,平常关系很好的,怎么了吗?”
“是吗?”周覆自嘲地笑了下,“你们是好同事,那我们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你是我学长。”
“哦,同事都能叫,学长不能叫?程江雪,你分得好清啊。”
“还是分清一点好。”
她的表情越来越倔,脖子因为争辩而泛红,两瓣唇像被熨斗烫过,抿得又紧又平。
周覆不再逗她,沉默了一息之后:“点菜,肚子应该早就空了。”
“好。”
程江雪看那茄子紫溜溜的,小而圆的一个,有些长歪了,不如超市里卖的那般品相好,但这才是最绿色健康的。
“就烧个茄子吧。”她说,又指了下木筐里的辣椒,“我看这些也不错。”
周覆站在她身后,仍为刚才的论述紧皱着眉心。
他剽了一眼,语调很温和地劝她:“这边的辣椒都很辣,你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