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胤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刃般瞬间斩断所有的争吵。
御书房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大臣们噤若寒蝉,垂首肃立,只敢用余光偷觑帝王的脸色。
新帝登基数载,前帝留下的烂摊子尚未拾掇利落,国库空得都能跑鼠,边军的兵甲补丁摞着补丁。
北狄偏在这时来犯,上月刚折了三城,如今兵临城下,却不提割地赔款,只说要迎娶大胤最尊贵的昭阳公主。
他目光沉甸甸地扫过一张张激愤、焦虑、麻木的脸。
帝王的威严,父亲的痛楚,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无力感在他心里交织翻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已被强行压入深潭。他按在军报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沉重地挥了一下。
“拟旨。”单单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陛下!”清瘦御史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惜。
“允北狄所请。择昭阳公主孟昭欢,和亲北狄。三月后……启程。”
最后几个字砸下,如同丧钟。清瘦御史身体晃了晃,颓然低头。户部尚书与兵部侍郎悄然对视,如释重负。
*
消息像瘟疫,瞬间席卷了昭阳公主府的每个角落。
孟昭欢呆呆的坐在贵妃榻上,红肿的杏眼空洞无神,她仍不敢相信父皇真的同意了那狄人的请求。
采苓跪在她身边,捧着一碗早已凉透的冰糖燕窝,心疼地劝着:“殿下,您好歹用一点?从昨儿晌午,水米未进……您这样糟践自己,陛下该多心疼啊!”
“心疼?”孟昭欢声音轻飘飘的,“他还会心疼么?”她慢慢转头看采苓,那眼神让采苓心尖一颤。
她幽幽道:“采苓,你说我现在要是跑出府去,躲起来,父皇还会不会抓我回来?”
“殿下!”采苓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碗差点儿都摔了,“万万不可!您不见了圣上会多着急啊!不能这样想!”
她放下碗,急切道,“殿下,您想想陛下往日待您的好,您若真跑了,陛下如何该如何自处?朝堂上那些人会如何逼迫陛下?殿下三思啊!”
“那我怎么办?”孟昭欢猛地起身,在满地狼藉中踱步,“乖乖等三个月后,被塞进花轿,送到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茹毛饮血的蛮族老头子?一辈子困死在那里,到死也见不到父皇,回不了上京?”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又红了,“我不要!死也不要!”
她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深秋的寒风猛地灌入,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她的思绪清楚了些。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她喃喃自语道,“京城这么大……或者……装病?对!装病!病得下不了床!重到他们没法送我走!”
采苓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听着这近乎孩子气的徒劳挣扎,心如刀绞:“殿下,没用的。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
“砰!砰!砰!”花厅的门被一阵急促的拍响。
孟昭欢烦躁地回头:“滚!本宫说了谁也不见!”
门外传来小太监带着哭腔的哆嗦声:“殿下!不好了!宫里的探子刚传信……裴、裴小将军……裴小将军他闯到御书房去了!就跪在门口……大声嚷嚷着要请旨去北境打仗!”
*此刻,御书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