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寂跪在地上,指尖几乎快要掐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御书房的门只开了一道缝,但高德胜的话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砸在他的脸上:“务必确保公主殿下安然无恙,不得有丝毫差池!”
他恍惚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还有远处宫道上巡逻禁卫的兵甲摩擦声,格外清晰。
“臣……遵旨。”
三个字,像是从他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叩首时,他的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高德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有悲悯,似有惋惜,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那道门缝重新合上。
朱漆大门紧闭,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朝堂与沙场,也隔绝了他所有的热血与锋芒。
裴寂缓缓起身,他的膝盖早已跪到麻木。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带着刺骨的寒意。
调任昭阳公主府卫率统领?
保护那个。骄纵跋扈、只会摔东西哭闹的公主?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的纹路硌得他掌心生疼。眼前飘过北境的狼烟,耳边响起边关将士的嘶吼。
可他却要被圈在这金丝笼般的公主府里,看一位金枝玉叶如何伤春悲秋。
荒唐。
“裴小将军。”高德胜不知何时又推开门,站在门内,声音放得柔和了些,“陛下有难处,公主自小被娇惯大了,事已至此都不容易。您多担待。”
裴寂没再说话,只是对着那扇门又拱了拱手,算是应了,旋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明黄的宫墙在他身后绵延开,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昭阳公主府
大门上的鎏金铜钉泛着冷光,门槛高得惊人。
足以见得当今圣上对少年夫妻、已故皇后唯一的女儿是何等的宠爱。
裴寂一身玄色劲装,腰佩长刀,身后跟着两名亲卫。守门仆役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气派的府邸。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连墙角的石狮子都透着奢靡。一砖一瓦,皆是民脂民膏,供养着里头那位不知疾苦的公主。
“裴小将军,我们殿下……”采苓匆匆忙忙地迎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见裴寂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话都说不利索了。
“臣奉旨前来任职。”裴寂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带我去见公主。”
“殿下她还在歇着,这几日来水米未进……”
“现在就去。”裴寂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他不是来这儿伺候人的,是来执行命令的。不管那位公主愿不愿意见,他都得把这卫率统领的差事担起来。
采苓没敢再拦,只能苦着脸在前头引路。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片枯了半的荷塘,远远的就听见花厅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孟昭欢压抑的哭声。
“都走开!本宫不想看见你们!”
裴寂脚步没停,径直走进花厅。
地上又是一片狼藉,碎瓷片混着茶水,还沾了几片干枯的花瓣。
孟昭欢正背对着门口,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看见裴寂时,先是一愣,随即眼里就燃起了一丝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