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一切,我糟糕的心情才勉强由阴转晴——尤其是刚出卫生间,朴元彬就自动把煮好的温开水和止疼药一起递给我。我的心情指数因此堪堪恢复到了非负数。
我朝朴元彬道谢,然后迅速服下。
结果事实是我又高估了我的体质,因为直到晚上我都浑身发疼。
几乎每次来生理期,我都要借止疼药才能平缓地度过,后果就是我的身躯已然产生了强烈的抗药性,吃药都不管用了。但是没办法,不吃会更疼。
深夜,我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夏日的闷热像劣质口红似的黏答答地化开,干燥的空气被吸进鼻腔又吐出时只会将其加工得更为灼热,然而重点来了——我不能开空调!因为开空调又有点冷了,会让我的生理痛更为剧烈。
我在热死和疼死间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忍痛割恨选择了前者。
不知道在转了第几次身后,我彻底放弃了凭个人意志克服经痛坦然入眠的想法,仿佛搁浅的鱼躺平翻身,把贴了暖贴的小腹面对天花板——晚上我换了安睡裤,外面还套了一件遮住了大腿的短款睡裤,所以睡姿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我在黑夜中仰视高高的天花板,想了想,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地就决定了一个大胆的行为。
两三分钟后,收拾迅速的我抱着自己的床上用品——以及谨慎起见、又特地再拿了张防渗透的毛巾——这才做贼一样偷偷敲响了朴元彬的房门。
朴元彬这个点果然没睡。在我敲门后的没几秒,她就打开了门。
我先发制人:“我睡不着。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黑漆漆的过道里,披头散发的我微微仰头望向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瞧。
这两天因为痛经没睡好,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差劲,估计在朴元彬的视角看像一条半夜上门索命的女鬼。
我觉得朴元彬应该是存在那么短暂的一瞬产生了微弱的动摇,但最终作了一番无谓的挣扎,还是把我放进来了。
我就说我敢肯定她拒绝不了我吧。
因为我对朴元彬的此种举止及背后的心理活动很熟悉。我的母亲也曾这么对待过我,那时候我就是现在的朴元彬。
——无论我多么抵触她对我的占有和掌控,母亲总能钻到空档,敏锐地捕捉到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微不足道的一抹迟疑。
然后剖开我的心房拼了命地欲要往里扒,将那点儿对她的怜悯得寸进尺地放大再放大。
连我本人都摸不准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当然也不会再有机会理清纷乱的心绪,因为在摸清之前,我已经稀里糊涂地被迫批允了她对我私人空间的入侵。
我大大方方进了朴元彬的卧室,她帮我把门带上,我一边看着她把袖管撸到小臂处露出的蜜色的皮肤,一边存着最后一丝良心安慰她:“放心吧,不会漏到你床上和身上的。”
我给她看我专门携上的垫着的毛巾,安睡裤外面还套了个短睡裤。
朴元彬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我的说辞。
但她估计不是在担心会不会漏的这层最肤浅的问题,而是对我半夜三更又蹿到她的房间里要和她一起睡觉的无奈。
我躺在朴元彬的床上,她直接关了灯,侧卧在另一边,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爬起来扒拉来空调板,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随后放在靠近我的那侧床头,对我说,要是半夜感觉冷了,可以自己调温度。
我闷声说好,然后把被子拉得高高的,盖住我的小腹,一直拉到我的鼻腔下方。
我觉得我有点像卷寿司中被海苔包在里边的米饭,更像一条缩在茧里的毛毛虫,到了后半夜就因为燥热忍不住一点一点地从卷起的被子里探出。
空调温度打得不低,可到了凌晨我还是被疼醒,醒来后也没有按照朴元彬叮嘱的关掉空调,因为这无关外界的温度,只是我个人单纯的由内而外的疼,血淋淋的肉壁自内部脱落的过程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翻来覆去,实在忍不住了,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结果发现我的这辈子不仅很短,这被子也很短,要是当止泪巾用就盖不住肚子了。
于是我毅然选择把朴元彬拉过来当我的工具人,疼得满头大汗地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没有具有爱欲色彩的索求,也没有羞涩忸怩的犹豫,单纯是我想抱住朴元彬,仅此而已。
但我觉得还不够。黑夜里我摸索着坐起身,被子顺着动作弧度落下,仿佛宫腔内剥落的肉膜。
我低下头,长得长了一点儿的发尾扫过朴元彬蓬松的中长发,几缕细长的发丝见缝插针地钻入其中。
我静静地俯视朴元彬,发现她的睡姿也不是很端正:朴元彬会把被子一股脑儿闷在头上,隐约就露出点儿头发,并且喜欢蜷缩着身子,恍如尚还缩在子宫中的胎儿。
以前的我也喜欢这么睡,然后每次都会被半夜醒来的母亲强制性纠正,说这对体态不好。
我逐渐回忆母亲的一举一动,照葫芦画瓢般地拨开层层叠叠堆在朴元彬身上的被子,好似在耐心地舔舐新生的羔羊身上的羊水,然而在动手的那一刻,朴元彬就惊醒了。
朴元彬的睡眠质量并不比我好。她曾和我说过她是尖耳朵,因此有什么动静总是会立刻被吵醒。
但估计最近也是被我折腾惯了,直到我触碰到朴元彬的脸颊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
朴元彬的声音听起来还残留着疲倦与困意,“怎么了?太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