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站起来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僵硬地瘫在椅上,眼神放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认命模样。
萧彻缓步上前,靴底踩过散落宣纸,发出“沙沙”声响。
他随手拾起脚边一张,嗯…字迹歪扭,力道虚浮,墨色深浅不一,完美契合“病中强撑”。再看另一张……墨团,蹭花的痕迹,甚至还隐约可见疑似额头压上去的印子……细节非常到位。
他踱到书案前,指尖拂过那叠厚厚的、沈见微呕心沥血的成果。数量…嗯,目测绝不够十遍,大概六七遍顶天了。
萧彻轻叩纸面,目光再次落回椅子上那个“灵魂出窍”的“沈编修”。
看着她那张糊满墨迹生无可恋的脸,看着她那控制不住微微晃动的手指,再看着这满屋子的“战斗痕迹”和那方存在感极强的金砚……
“噗。”一个极轻微、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萧彻喉间逸出。他迅速用一声轻咳掩饰了过去,但眼底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纯粹的、恶趣味的愉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太精彩了!这效果远超预期!
他想象过她崩溃,想象过她求饶,甚至想象过她铤而走险找人代笔。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用这种笨拙到近乎惨烈的方式,“完美”地执行了她那个病弱哥哥的策略!这份“敬业”精神,这份在绝望中迸发出、歪歪扭扭的“求生欲”……
简直太有趣了!
李德全敏锐地捕捉到了陛下那瞬间泄露的笑意,心中大定。看来沈编修这关,算是……过了?
萧彻放下手中的纸,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甚至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沈爱卿,”他开口,目光落在沈见微那张花猫脸上,“看来,这三天,你确是‘呕心沥血’,‘不负朕望’啊。”
沈见微一个激灵,终于从石化状态稍微解冻了一点,但脑子还是懵的,本能挣扎着想从椅子上滑下来行礼,“臣…微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免礼。”萧彻抬手虚浮了一下,目光扫过她颤抖的腿臂,“爱卿病体未愈,有如此忠勤王事,朕心甚慰。”
沈见微,“……”
【慰…慰你个大头鬼!我这样是谁害的!】
“微臣…惶恐…未能完成…十遍…”
【破抄写破抄写破抄写,还十遍,一遍都不想给你抄,手都快要抄断了!这辈子写过的字都没这几天多!】
“无妨。”萧彻大手一挥,显得格外“宽宏大量”,“朕观这些手稿,字迹虽因‘病弱’而稍显…嗯…质朴,然笔笔皆见心力,页页皆是忠勤。几日之功,能得此数,已属不易。”
他踱了两步,拿起书案上金砚,指腹摩挲着刻字,慢悠悠继续道,“这方砚台,看来爱卿用得颇为顺手。望爱卿日后,时时以此自勉,莫忘今日之勤勉。”
沈见微微瞪着那方差点累断她手腕的“凶器”,眼前发黑。
【顺手?!断手还差不多?还莫忘今日?这种噩梦我一辈子不…两辈子都不想记起来!昏君!暴君!】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字字血泪。
“嗯。”萧彻满意的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场完美的验收。
他看着沈见微那副强撑着摇摇欲坠、内心早就把他骂了千百遍的模样,只觉得通体舒泰,连日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爱卿‘病体’还需静养,朕就不多打扰了。”萧彻转身,垂下的衣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口谕,赐沈编修上好人参两支,燕窝一匣,令其好生将养。”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待‘病愈’之后…再来宫中谢恩。”
【还要谢恩?!】
沈见微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身体晃了晃,在桃红的惊呼声中,软软地滑倒在地……彻底晕厥。昏前脑子最后炸开的弹幕。
【萧彻!我跟你没完!!!】
萧彻行至门口,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沈见微,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终于彻底绽开。
嗯,这场戏,收尾堪称完美。他心满意足地踏出书房,觉得今天真是……神清气爽。
至于那只累晕过去、内心还在疯狂骂他的“小花猫”?来日方长嘛。他可是很期待她“病愈”之后,来宫中“谢恩”的精彩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