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微是在一阵浓郁的人参和燕窝气味中挣扎着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浆糊,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草草拼凑回去,尤其是右手腕和脖颈,酸痛得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意识回笼的瞬间,今晨那场噩梦般的“御前验收”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少爷!您可算醒了!”桃红红肿着眼睛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您都昏睡了大半日了!吓死奴婢了!”
沈见微艰难地转动眼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头矮几上面那两个及其扎眼的锦盒。
明黄缎面包裹的檀木盒,正是萧彻“恩赏”的人参和燕窝。
【昏君!把我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就拿这些玩意打发人?看来萧彻不仅昏聩,还抠门至极!】
沈见微心中冷笑,盯着那锦盒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仇人的首级。
“把这人参和燕窝…给哥哥送过去,他身体亏空,这些正是最好的进补良药…”
【开玩笑,不用白不用,这可是萧彻太医院里面的药!宫里的东西,自然比外头的好上百倍!更何况,他还等着我进宫继续折腾我,总不至于拿次品来糊弄。】
“可是……这是……陛下亲赐的药材,我们要是拿给大少爷……陛下那边知道了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他又不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你不说,我不说,哥哥不说,谁知道这药最后进了谁的嘴里,他若问起,咬死不认便是。难道他还能把咱们肚子里的药汁倒出来,一个个查验不成?”
沈见微语气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狠劲,又顺着桃红的手喝了几口水,干得冒烟的嗓子才稍稍缓解。
“陛下呢?”她问。
“陛下?陛下早回宫了…少爷您昏过去后,陛下还来看了一眼,吩咐李公公留下照看,又…让太医来瞧过了。”桃红回道。
【照看?是看我死没死透吧!太医?怕不是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病弱”!萧彻会这般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没有这档子事!】
沈见微愤愤地想。
“太医怎么说?”她没好气的问。
“太医说…说您是劳累过度,加上‘忧思惊惧’,气血两亏,需要静养。”
桃红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不敢提太医看到满屋子“墨宝”和沈见微那副狼狈尊容时,极力憋笑又强装严肃的古怪表情。
【忧思惊惧?太医您老人家可真是个人才!总结的太到位了!我现在成这个样子,全都是拜那个暴君所赐!】
【萧彻听到的时候有没有一丢丢的愧疚感?哼哼哼,他良心都被狗吃了!愧疚?怕是还觉得我这个症状不够,指不定这会儿正在御书房盘算下次见面出什么新阴招整我!】
【遇见他简直是上辈子倒了血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稍一动弹就牵扯着全身酸痛。
“嘶……那堆‘鬼画符’呢?”沈见微可没忘那些差点要了她小命的“成果”。
“少爷您说的是…抄写?都…都让李公公给带走了,”桃红声音更低,“说是陛下要…要‘御览’。”
【御览???】沈见微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发黑,差点又背过气去。
【他还要看?!看什么?看我多狼狈多蠢吗?!萧彻!你个变态!你才有病吧!拿我的痛苦当乐子?!】
她仿佛已经看到萧彻在御书房里,一遍批阅奏折,一边时不时拎出她那几张“醉蚂蚁排队图”或“被踩蜈蚣图”欣赏,然后发出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恶趣味满满的低笑……
“呕……”沈见微一阵反胃,不是装的,是真被这想象恶心得够呛。
“少爷少爷您别太激动!太医说了要静养!”桃红吓得赶紧给她顺气。
沈见微踹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
事已至此,骂也没用,关键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谢恩”。一想到还要进宫面对那个笑得像狐狸的暴君,她就头皮发麻。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得想办法让他放过我,或者…或者至少别再这般折腾我…】
她目光扫过那方被随意丢在角落、依旧金光闪闪的“勤勉忠谨”大金砚,怒意再次翻涌起来。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萧彻心情很好地批阅着奏折,连看到几道言官弹劾某某官员的折子,都没像往常那样蹙眉。笔尖蘸着朱砂,落笔都透着几分轻快。
李德全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陛下这心情,自打从沈府回来,就明媚得如同三月春光。
“李德全。”萧彻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