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微“静养”了三日。
这三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严格按照太医“医嘱”喝苦药、灌参汤、吞燕窝,表现得像个真正的、脆弱不堪的“病弱编修”。
只不过苦药浇了花,参汤燕窝全进了哥哥院子。
关在房间的她,哪里是在养病?分明是在“磨剑”!
那把“剑”,就是那方沉甸甸、金灿灿的“勤勉忠谨”大金砚。
沈见微伫立在房中,一遍遍模拟着“病弱”姿态,拿起、托举,如何恰到好处的手抖、失控。
劣质墨锭代替金砚,在吸水的宣纸上反复勾勒“谢恩”时砚台可能的失控轨迹,精准计算着不同角度、不同力度下,这“关怀”最可能砸中的落点。
桃红胆战心惊地扮演着“人肉沙包”和“假想敌萧彻”,无数次被小姐“不小心”甩过来的软枕、靠垫甚至裹了棉花的空茶杯砸中。
“少爷…这…这太危险了!万一真砸到陛下…”桃红第无数次试图劝阻。
“要的就是万一!”
沈见微眼神凶狠,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放心,我算过了!那么沉的东西,以我‘病弱’的力气,不可能真砸到要害,最多…让他也尝尝什么叫‘沉甸甸的关怀’!最好砸他脚背上!让他也‘勤勉忠谨’几天!”
她咬牙切齿地摩挲着冰冷的金砚边缘,“再说了,意外嘛,谁说得准呢?他把我折腾成这样,静养几天就‘精神抖擞’?做梦!所以我去谢恩的话,”‘病弱’手不稳……天经地义吧?”
桃红:“……”合理是合理,但总觉得是在阎王殿门口跳大神。
终于到了“病愈”谢恩的日子。
沈见微特地选了一身宽大飘逸、质地轻薄的月白色锦袍,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更加弱不胜衣。
脸上薄施粉黛,刻意在眼下和唇边扫了些近乎透明的苍白胭脂,营造出一种大病初愈、强打精神的“脆弱感”。
走路时,她让桃红虚虚扶着,脚步刻意放得虚浮绵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踏入御书房那庄严肃穆、檀香萦绕的空间时,沈见微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萧彻正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批阅奏折,一身常服也不能遮掩他身姿挺拔,气度沉凝。闻声抬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门口那道“弱柳扶风”的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玩味和期待。
来了。好戏开场。
“微臣沈知著,叩谢陛下隆恩!”沈见微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感激,盈盈下拜。动作间,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萧彻,你等着瞧!今日定叫你悔不当初!】
【惹到我你算是提到铁板了!】
【哼哼哼!】
沈见微的心声在萧彻的耳旁准时响起。让他后悔?他倒是要看看她有何本事。
“爱卿平身。”
萧彻的声线悦耳,他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看来这几日将养得不错?气色…尚可。”
【啧啧啧,这个暴君又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叫不错?如果是和死了三天的尸体比起来那面色确实不错。】
【暴君怎么又在批奏折,次次见他都在批奏折,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骂他昏君了!这么爱干活,别来找我茬啊!】
“全赖陛下天恩,赐下良药,微臣方能苟延残喘,今日特来叩谢圣恩。”
沈见微“艰难”地站起身,身形还微微晃了晃,一副要摔倒的样子,被她险险止住。
【萧彻这个绝情的暴君!我都快摔了,他竟不来扶我一把?“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会写吗?亏我还特地画了这个妆……】
【不过没事!该来的躲不掉!萧彻,走着瞧。】
“哦?既是谢恩,总该有些诚意。”
萧彻身体微微后靠,好整以暇地靠在龙椅上,目光扫过神阶下人空空如也的双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朕赐你的那方砚台呢?朕可是特意刻了字,望你‘勤勉忠谨’。怎么,今日谢恩,竟不带在身边时时自省?”
【就知道他要找砚台的茬,正中下怀。萧彻你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