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惊讶,却又奇异地滑腻,仿佛贴着耳廓响起。
白鸟残留的意识本能地想要缩紧身体,却连动一动羽毛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努力聚焦。
一个人影正懒洋洋地倚靠着冰冷潮湿的水泥桥墩。
他穿着一身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到夸张的纯白礼服——蓬松的袖口,歪斜的领结,还有那顶标志性的高筒礼帽。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身纯白也刺眼得过分。
金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半垂着,看不清情绪。宽大的白色斗篷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留下一个诡异的轮廓。
他踌躇着,试着挪动脚步,羽毛上的血迹在白色手套的映衬下,愈发刺目惊心。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果戈里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咏叹调,只是此刻有气无力,仿佛给一个将死之人哆哆嗦嗦的讲着笑话。
他微微歪着头,缓缓移到了泥泞中真实的、奄奄一息的白鸟旁边。
“一只……迷途的、受伤的知更鸟?”他轻轻的笑。
“多么巧合的命运安排。”
他纯白的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像一朵不祥的幽灵花。
蹲了下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白鸟小小的身躯。
斗篷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抹永远上扬的、如同用刀刻上去的此刻却平静的笑容。
“别害怕……”他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
那双金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泥泞中的小鸟,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在森林里……嗯,就是那边,”他手指了指远处黑黢黢的山林方向,动作随意,“捡到了你。你伤得好重,像一片被暴风雨打落的叶子。”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
“还记得我吗?那个没有礼貌的艺术家?”他歪着头,金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横滨现在……好危险的。到处都是可怕的坏人在打架,还有港口那些凶巴巴的黑手党……”他压低了声音。
“我离开你……离开侦探社附近之后,”他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就没有家了。只能到处流浪,桥洞底下,废弃的管道里……哪里能遮风避雨,就睡在哪里。”
他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那身华丽的小丑服在破败的桥洞背景下,竟真的显出一种荒诞的凄凉感。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不是去碰触白鸟,而是轻轻拂过她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仿佛在展示自己“住处”的简陋。
“我好害怕……”他抬起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白鸟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盛满了刻意放大的、孩童般的脆弱和希冀,与他之前展现的癫狂危险判若两人。
“我害怕你也讨厌我……就像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怪人,是个疯子……”
“你……还……讨厌我吗?……”
他低下头,长长的辫子也快要掉在地上,马上要落上泥泞了。
白鸟的意识虽然模糊,但小丑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钻进她的耳朵。
森林……捡到她……无家可归……害怕被讨厌……
啊,是一个被她伤害过的家伙……
是他救了她,把她从那个混乱的战场带离了。
看着他此刻小心翼翼、流露脆弱的样子,听着他诉说颠沛流离的境遇。
自己此刻连动都无法动弹的悲惨境地,以及他口中“危险横滨”的描述……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白鸟的心头。
对不起。
“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