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昭明喊住她,声音发颤,“你……你若不愿,我、我陪你去求族老。”
昭宁在祭坛前回头,眉梢沾着雪,眼尾却弯成月牙:“弟弟,我是花神啊。”
她指尖抚过自己耳后那枚淡褐色的耳坠,那是他用冰棱雕了七天七夜送她的生辰礼,“山神要的是花神的命,不是我的。”
她又笑,“你看,我穿你缝的嫁衣多好看?”
族老们的吟诵声漫上来,像风卷着雪粒灌进衣领。
昭明想冲过去,却被两个壮实的族人架住胳膊。
他挣扎时,怀里的冰雕兔掉在地上——那是昭宁昨日硬塞给他的,“替我养着,等我回来。”
“阿姐!”他吼出声,眼泪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珠。
昭宁已经站到了祭坛中央。
祭司举着青铜匕首走向她,阳光穿透云层,照得她发间的红丝带泛着血色的光。昭明望着她仰起的脸,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雪灾。
那时他冻得意识模糊,是她用冻得通红的手捧着半块糖塞进他嘴里,说“吃了就不冷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星露糖,原本要留给自己的生辰。
“昭明。”昭宁的声音混着风飘过来,“帮我把玉佩收好。”
青铜匕首落下的瞬间,昭明挣开了族人的手。他踉跄着扑向祭坛,却被人死死拽住。
他看见昭宁的血溅在红嫁衣上,像一朵突然绽放的红梅,染红了山神的图腾。她倒在他怀里时,耳坠还挂在他指尖,温温的,像她从前贴着他脖子撒娇时的温度。
“弟弟……”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别难过……明年春天……冰原上的雪绒花……会开得很旺……”
昭明的哭声撞在雪山上,惊飞了一群寒鸦。
他抱着昭宁渐渐冷去的身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
族老们说,花神的魂灵会随着血渗入祭坛,与山神同眠。
他信了,却又不信——他总觉得,昭宁只是像从前躲猫猫那样,藏在某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等他去找。
他抱着她往回走,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有人用碎冰碴子刮。
路过冰洞时,他停住了脚步。
洞口的冰棱上挂着昭宁去年挂的冰棱风铃,星露糖早化得只剩些残渣,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他想起今日清晨,她还拽着他要看冰洞里的冰雕,说要给他雕只兔子。
“燕离姐姐,我们去看看下面的冰洞吧。”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么鲜活。
燕离猛地回头,只看见雪片纷纷扬扬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昭明摸了摸心口的玉佩,那半块羊脂玉还带着昭宁的体温,可怀里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凉透了。
回到族里时,暮色已经漫上来。
他跪在祠堂里,面前摆着昭宁的红嫁衣,嫁衣上的血已经凝成暗褐色的花。族老递来一碗酒,说:“昭明,你是花神的守魂人,往后要替她看顾这座山。”
昭明接过酒碗,喝得酩酊大醉。
他跌跌撞撞跑到冰洞,抱着膝盖坐在洞口。
月光透过冰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昭宁穿红衣的模样。
他摸出怀里的玉佩,对着月光看,上面浅刻的并蒂莲被磨得发亮,那是他十二岁时用碎冰刻的,后来昭宁抢走时,说“这个要还给我”。
“阿姐。”他对着冰洞轻声喊,“我把玉佩收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卷着雪粒掠过洞口的冰晶,叮咚作响,像极了那年昭宁晃着冰棱风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