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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风波（第1页）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粗布，沉甸甸压在墨蛙山的轮廓上。陆战猫着腰钻进玉米地，裤脚沾着的泥点子在月光下泛着潮气——后半夜去县城黑市的路，得从这片地穿过去才不容易被人撞见。

怀里的布包沉甸甸的，是他连着三天蹲在山涧边挖的何首乌，还有昨儿个清晨套着的两只野兔子。苏晚那破屋的屋顶又漏了，上次暴雨冲垮的墙脚还没补，他得攒够钱，请队里的老木匠给拾掇拾掇。一想到那姑娘抱着膝盖缩在仓库角落的模样，陆战嘴角的弧度就压不住，手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陆战！你他娘的站住！”

粗嘎的吼声撕破夜静，玉米叶子“哗啦”作响，几道手电筒光柱在地里乱晃。陆战心里咯噔一下——是王二，赵长贵的跟屁虫，这阵子总在他跟前晃悠，果然没安好心。

他迅速摸出藏在腰间的柴刀（吓唬人用的，真动家伙容易出事），冲同行的石头使了个眼色：“带东西走，东头老槐树下等我。”

石头急得脸发白：“那你……”

“啰嗦啥！”陆战推了他一把，故意提高嗓门，“不就几只兔子吗？赵队长的人至于这么上心？”说着转身往相反方向跑，故意踩得玉米秆“咔嚓”响。

王二果然上当，骂骂咧咧带着人追：“抓住这混小子！看他还敢跟队长作对！”

拳头带着风砸过来时，陆战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却故意让后背挨了两下——硬抗总比被堵着打强。他踉跄着撞在土坡上，借着月光看清王二那张肥脸，忽然笑了：“王二，赵长贵给你多少好处？卖命似的。”

“少废话！”王二又是一拳挥过来，“谁让你坏队长好事，还敢跟那小寡妇勾搭……”

话没说完，陆战猛地抬脚踹在他肚子上，王二疼得蜷成球。旁边两人扑上来，陆战仗着身手灵活周旋，后背又挨了几下闷棍，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直到听见石头跑远的动静，他才虚晃一招，钻进更深的林子。

回到家时，天快亮了。陆战推开柴门，就见灶房的灯亮着，昏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暖得他心头一热。

“你回来了？”苏晚端着一碗热水出来，看见他脸上的擦伤，手里的碗“哐当”一声磕在灶台边，眼眶瞬间红了，“你又去黑市了？跟你说过……”

“嘘。”陆战把布包往墙角一塞，压低声音，“奶奶还没醒。”他想笑，嘴角一动却扯到伤口，疼得嘶了声。

苏晚没理他的话，转身从柜子里翻出林奶奶备着的药酒和布条，拉着他坐在炕沿。手指触到他后背的淤青时，她的手抖了一下，声音也发颤：“脱了。”

陆战乖乖解开扣子，露出的后背上，新旧伤痕交错，有的是小时候打架留的，有的是被队里刁难时弄的，新添的青紫在黝黑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苏晚倒了药酒在掌心搓热，轻轻按上去，眼泪却忍不住掉在他背上，烫得陆战一缩。

“哭啥。”他回头，脸上还带着伤，笑起来却痞气十足，“这点疼算啥？当年跟人抢地盘……”话说一半顿住了。

苏晚没抬头，只是手下的力道更轻了些，半晌才低声问：“你以前……总打架？”

陆战沉默了会儿，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声音淡下来：“那时候奶奶被人欺负，我不狠点，娘俩早被赶出寨了。”他抓住苏晚的手，掌心的茧子蹭着她的皮肤，“以前是保护自己，现在……”

他转过头，眼神亮得像山里的星：“现在是想让你住上不漏雨的房子，吃上白面馒头。”

苏晚的手被他握得发烫，心里那点委屈和后怕忽然就散了。她抬起头，撞进他带笑的眼里，轻声说：“房子可以慢慢修，馒头也可以慢慢挣，但你不能再这样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起想办法。”

陆战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低头，在她额头飞快地啄了一下，像偷食的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