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云灼听了,忍不住插话,声音里带着急意,“哪有生病不靠药石调养,反倒要凭什么意志的道理?莫不是……莫不是你也没个实在法子,竟拿这些虚话哄骗本宫?”
她说着,眼圈先红了,又瞪着秦松庭,那眼神里又急又疑,怕极了这救命的指望也成了泡影。
“我若真是哄骗你,那位邵大人,断断也饶不过我的。”秦松庭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
“邵钰此刻在哪儿?”云灼眉头拧得更紧,眼神里有些焦灼。
“他?大概是疗伤去了吧,他倒是十分在意你呢,伤口还冒着血就来守着你,看来以后的荣华富贵都要指着你了。”
云灼闻言愣了一下,“他?那他没事吧,伤处可还要紧?”
“你明日自己问他便好了。”
帐内的药香混着炭火气,明明是暖热的,却压不住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像窗外飘进来的雪粒子,落在心上,丝丝凉凉的,云灼有些受了冷,轻咳了几声。
秦云庭皱了皱眉,扭头道,“找死吗,谁把窗户打开的?”
说罢,殿外一个小太监惊惶的跑进来,忙把窗户合上。
恰逢金喜端了药从外头进来,打眼一瞧这场面,眉头紧蹙,骂道,“没眼睛的东西!若冻着了殿下,可仔细你的头。”
那小太监磕了两个头,金喜气急踢了两脚,他便脚底抹油一般跑出去了。
“秦大夫,您歇着去吧,这里奴婢来就好。”药是刚熬好的,碗里还氤氲热气,云灼立马闻到了浓郁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秦云庭嘱咐了几句便下去了。
“姑姑,那边可有回信?”云灼支起半边身子,先往殿门处望了望,见秦松庭的身影早已不见,这才放下心来,声音里带着病后的虚浮。
金喜忙上前扶她躺好,摇了摇头道:“还没呢,您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再费神想那些事了,过甚忧思最是耗人,仔细伤了身子。”
“不妨事的。”云灼喘了口气,眼底却透出几分倔强,“我总会好起来的。若真就这么被人算计丢了性命,那便是死了也该当,原是我自己不济,根本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她紧紧攥着锦被,指节泛白,眼神像是暗夜里燃着的星火,透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
…
景仁宫
殿内烛火燃得正旺,数十盏羊角宫灯悬在梁上,将金砖地照得亮如白昼,连窗棂上凝结的冰花也映得晶莹剔透,纹路分明。
皇后畏寒,景仁宫的地龙烧得极暖,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檀香。
廊下的宫娥内侍都敛了声息,殿外偶尔有卷着寒意的风掠过窗纸,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殿内静得像一汪深水。
张延庆捧着牛角梳进来时,皇后已卸了钗环,正对着镜中出神,乌发披散在肩后,沾了些夜的凉意。
“娘娘,该安歇了,奴婢给您松松发。”他声音放得极轻,梳子刚蘸过温水,齿间带着点温润,贴着头皮缓缓梳下,将白日里绾髻的褶皱抚平。
皇后没睁眼,只淡淡“嗯”了一声。梳到发尾时,他取过一小盒头油,用指尖蘸了点,细细揉在发梢,免得晨起时打结。
末了,又取过块素色绢帕,轻轻按了按她颈后的碎发。
“那边儿怎么样了?”皇后声音压得极低,却不失威严。
“您放心,他必然活不了几日,那小太监奴婢也派人去除了。”
闻言,皇后艳丽的面容,浮起一丝笑意,“江芸生…你且慢慢的等,我这就送他下去与你团聚。”
“好了娘娘,该安寝了。”他将梳子放回妆奁,垂手立在一旁,眼风扫过烛火,见焰头稳了,才蹑手蹑脚退到廊下。
殿门掩上时,只余下镜中烛影摇曳,和殿内残留的淡淡杏仁香,在寂静的夜里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