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水是不是要回来了?”
芸芸缓缓答:“是,通过信了,下个月中到,屋子都收拾好了。”
周太太睁了一会儿眼睛,又闭上了,一字未发。
让周太太拖延嫁娶时间的计划告吹,程筝只得另外想招。
兜里的瓜子都嗑完了,嘴皮干得不行,她下楼沏了杯茶给自己爽口,正抿茶的功夫,后院过来几个差使,合力搬着一盆硕大的龟背竹,往楼上抬。
杨妈站在一边儿指挥,叫他们别磕了碰了,盆栽要搬进鹤少爷的屋子里将原先那株替下来。
有丫头好奇问:“鹤少爷屋里的龟背竹怎么总是换?”
杨妈无奈:“他嫌药难喝,将熬了几个钟头的中药都浇进盆栽里了,当然死得快。”
听着最后几个字,王发丢了个眼神过去,杨妈自知失言,“呸”了一声:“我说的是竹、龟背竹死得快!”
说完,又想起些杂事,嘱咐起来:“之前老爷和太太去店里定的一套瓷烧的碗筷,王发你今日去店里取一下,月底大少爷会回家吃饭,太太专门赠予他庆祝胜仗的。”
丫头问:“为何不等二少爷回来一起办家宴?也没隔几天。”
杨妈打一下她胳膊:“家宴什么时候凑齐过这俩人?不对付。”
“嗳,还是小少爷好,也不与谁争,平时待人也最亲和。”
王发听到这里,表情莫名地挪开视线,煞有其事地追上楼去叫搬盆栽的慢点儿。
这一番对话全叫坐在沙发上的程筝听了去,估计也没人在意她这个乡下丫头。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喝完茶,上楼去了。
傍晚七时到八时,佣人会给周怀鹤放好热水洗澡,他总嫌自己皮肤里的药味儿难闻,浴洗得勤快。
这日刚洗完,黑发簌簌向下落水,拧开门把手,见那新来的“六姨太”正落座于他的屋子里,不问自来。
床尾搁着他换下的衣服,周怀鹤瞥见西装口袋里那张纸条冒了头,视线便往程筝身上移去。
她手边搁着一盘良记的糕点,笑盈盈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又是跟那日一样的笑容。
周怀鹤略略绷紧唇角,乌睫抖落水珠,回身关上门。
他身子略瘦了些,下巴和脖子上挂着的温热水珠几乎是顺着骨头的弧度下滑,坠进领口里。
周怀鹤静声,立在门口没动,提醒:“天已经黑了,你怎么也不该在我房间里。”
程筝两手搭在桌沿,“那我应该在哪儿?周老爷房间里?”
她侧回头,捻了一块绿豆糕在唇间抿开,推荐着:“这是周太太送我的几块糕点,一起品鉴一下?”
周怀鹤面上一副冷淡表情:“不用。六姨太有事早说,我身子差,乏得快,要睡了。”
程筝在心里叹气,谁说这人好说话的,倒是自己偏听偏信了。
“我确实有事相求。”
周怀鹤瞧着她的面庞,在台灯下蒙蒙地虚成一块,未施一粉一黛,没涂好看的口红,没刷那些洋货睫毛膏,就那么素净的一张脸,一双眼睛,静静端详着他。
这位他父亲有意娶进门的六姨太,深夜钻进他的屋子里说有事相求。周怀鹤心想,自己合该立马将她赶出去,否则必是引火上身。
“我帮不——”
“你在玩股票,是么?”
一句话,叫周怀鹤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