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城一想也是,她们这些人养尊处优的,又在闺中,哪分得清五谷六畜呢?
她知道莲子是苦的,还是她那讨厌的妹妹捉弄她,故意给她吃芯子,父亲还让她不要和妹妹计较,她那坏妹妹分明是故意的,定是伺候的奶母唆使,光城撇嘴,脸上笑意就没了,知道莲子芯子是苦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敬和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就惹得光城悲春伤秋。
她与光城相识得早,光城脾气骄纵得厉害,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娃娃,内廷姐姐们嫌弃她,倒是能和光城玩得开,小时候年纪小,整日胡闹长辈们也能纵容,现在就不一样了,光城有光城的难处,她也有她的难处,但光城有忠国公老夫人疼爱,她也有自己的母亲,出身皇室,唯有端宁……
敬和不得知端宁入内廷的原因,不过她料想,端宁定也有自己的苦楚。
想到端宁,敬和回过头,见心里念叨的人正远远的站着看她们两个玩儿,眼里还像伺候的小宫娥们十分担心,像怕她们掉下去,她就跑过去把端宁拉过来:“光城让人看着呢,这又没人,快来一起玩儿。”
令窈硬是被她扯着,僵硬地蹲在池子边青石铺的台阶上,池子里的水绿油油的,装满了大簇大簇粉瓣嫩蕊的荷花,纤细的茎配着绿色的叶,风一吹过来,就左右摇晃,水深处是淤泥染的黑墨色,开出的花却干净无比。
光城说起捣鼓这荷花池子要花费的功夫,又卖弄一句文采:“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敬和读书少,也不爱读书,不过这句话听得耳熟,三哥好像罚她抄过,记得不得了,便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染不染,妖不妖的?”
光城挑眉:“这是前人濂溪先生所作的《爱莲说》,敬和,你能不能多读点书!”
敬和不服气嘴硬:“读啊,只是没听过这句而已。”
光城才不信呢,她怎会不知,敬和那肚子墨水,都是太子殿下逼她抄书抄出来的。
太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仅是祖母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殿下有多风光霁月,宽仁有度,殿下居然对庶出的妹妹也这么上心,听敬和说,太子殿下也很关照端宁,她别房的几个堂兄就从不搭理她,她也想有个护着她的哥哥,就是整日让她抄书她也愿意啊。
光城心里悠悠感叹。
“诶?端宁,你怎么不说话?”
令窈被押着坐在离池子最近的台阶上,池子里的水太深,她看一眼,就要怕死了,哪听得到两人在嘀嘀咕咕什么。
时下女子是不被允许读太多书的,识得几个字就好,但三人出身高,长辈们都并非这般做想,忠国公府老夫人晓得其中厉害,每日耳提面命要求光城读书写字,敬和更是被三哥苛责,母后殿下主持六宫,照顾内廷的皇子公主,也常常教导她,令窈则幼时就聪慧,敏于文字,母亲又为她请了女先生,因而三人在识字断文上都有不用言说的默契。
三位小主子玩闹得欢快,可苦了伺候的丫鬟内侍们,这么一大个池子,水不知道有多深,这三位主子身份都是金贵,但凡掉下去一个,他们都免不得要受罚,都巴望着赶快开了席面,好早些离开这儿。
这时望风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郡主!郡主!王妈妈过来了!”
光城眼睛瞪大如铜铃,祖母管束她,从不让她接近水深的池子,被祖母发现,这还得了!
她提着裙裾匆匆忙忙跑上台阶,眼珠子四望,在思忖要跑去哪躲着,那头王妈妈已经扒拉开拦着她的小丫鬟,走过来了,瞧见郡主裙摆的泥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为郡主可是操碎了心,不是怕郡主贪玩,而是防着郡主那个坏心思的妹妹,那姑娘小小年纪没少给郡主下绊子,这些老太太都是知道的,只是那姑娘再不济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碍于府里的面子,不好放到明面上说,老太太是担心那姑娘万一推了郡主,生出不测可如何是好。
她想着今儿是好日子,不能再惹老太太烦心了,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郡主可让奴婢好找,向家夫人来了,老太太让郡主过去见见,瞧郡主这身衣裳实在不像话,奴婢带郡主去换身衣裳。”
向家夫人?祖母要她去见做什么?
光城一闪而过的心思,讨好地过去挽王妈妈的手:“妈妈,方才这事儿……”
王妈妈心领神会:“奴婢什么都没看见,郡主这会儿正和公主县主在次间打马吊呢!”
光城眉眼顿时一弯,十分聪慧:“妈妈好人儿,今儿我赢的钱都给妈妈!”
王妈妈“哎呦”一声,又连番推辞,笑得合不拢嘴,她也是看着郡主长大的,郡主虽骄纵些,可性子却十分的好,也听得进去话,她怎能不喜欢。
光城正想问祖母让她见向家夫人做什么,就听“扑通”的声响,紧接着是敬和惊恐地在喊:“端宁!”
她转过脸,面色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