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斐安排停当,已是夜半时分。
为了商议方便,温府为他留了房间。
行经温蘅居住的院落,角落里竟隐约有火光闪现。
“谁在那?!”
他一个箭步上前。角落里抬起一张脸,却是温蘅。
她身边未跟人,像是睡到一半自己跑出来的。散着头发,披着长衫,蹲在角落里,跟前放着一个火盆,正在往火盆里扔黄纸。
穆斐看看她,看看她手里的黄纸。
她看看穆斐,看看面前的火盆。
“啊……今天是敖烈的头七,我给他烧点纸。”
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敖烈的名字。
穆斐默默蹲到她身旁,拿起堆在墙角的黄纸,熟练地展开,然后扔到火盆里。火盆里瞬间腾起一朵漂亮的火花。
温蘅默了默,一边继续扔纸,一边自顾自地说话,仿佛在自言自语。
“敖烈死了。我没有救他。”
她眼睁睁看着他掉入水中,以为他还会和以前一样,不多时便会浮上水面,冲自己咧嘴一笑。但是除了水面上的血花越扩越大,水下迟迟没有动静。
“停船!救人!”温蘅下令道。
穆文澜出言阻止,“阿蘅不可。若不趁此时进城,后续官军援兵到来,凭我们现在的兵力,难以再度抗衡。只要我们进了城,穆斌明面上不好对我们动手,但现在城外,他趁夜杀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几条命不算什么,只是一旦他登基,苦的是天下黎民百姓啊。”
“可是……可是!”
她看着平静的水面,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两位殿下,请往前走吧。”谢江不知何时攀上了大船,“敖家军留下殿后,三爷……我们已经派兄弟去搜救了。”
温蘅看向他,后者一脸凝肃。
“其实三爷出发前就交代了,不管发生何事,一定要保证让二位殿下顺利进城,他的安危倒在其次,公主与左相是要干大事的人,耽误不得。”
他扯动嘴角,勉强一笑,“他说他和龙王爷同宗,这大水冲不着他。”
穆文澜揽住温蘅肩头,温声劝道:“既然敖烈都这么交代了,此时逆他的意,岂不是白费了他的牺牲?阿蘅,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需要你的人在城里。随我进城吧。”
谢江单膝跪下,抱拳道:“请殿下进城,为天下百姓请命。”
夜风吹来,敖家的船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温蘅看向敖烈落水处的水面。那里平静无波,仿佛无事发生。
“龙为祥瑞,蛟为恶兽。”她喃喃自语道,“今日我就让大家看看,谁是真的祥瑞,谁才是恶兽!开船,进城!”
进城后两日,她收到了敖煦的信。信中说,敖烈的遗体已被打捞起,已安葬进敖家陵墓。敖烈为国而死,敖家上下以他为傲。
“殿下,烈儿的死无关他人,请殿下万勿自责。烈儿一生志愿便是给殿下自由,若殿下因此自困心狱,恐烈儿九泉之下难以展怀。还请殿下还请殿下珍重凤体,放手一搏。”
穆斐道:“这确实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敖烈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