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毫无逻辑甚至可能毫无用处的行动,只因他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对抗内心那巨大的、名为失去的恐惧。这恐惧不再仅仅源于魁地奇,而是源于奥莉薇·特拉弗斯这个人本身。
他开始刻主动出击,不再只是在徘徊着等待“偶遇”。他放弃了最短路径,绕远路经过古代如尼文教室门口;他掐着点出现在公共休息室,盯着前往女生寝室的阶梯;他甚至破天荒地主动去了图书馆禁书区,假装寻找黑魔法防御术相关的书籍,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书架间逡巡。他渴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地确认她是安全的也好。
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奥莉薇就像一滴水,彻底蒸发在了霍格沃茨的喧嚣与恐惧中。她仿佛在刻意地、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这种消失让伍德心中的恐慌和那种刚刚萌芽却无比清晰的认知愈发强烈。
伍德不知道的是,天文塔的心碎、圣诞节的围巾,以及积累多年的失望,都让奥莉薇心力交瘁。她告诫自己,感情失意,至少在学业上,她必须牢牢抓住。但图书馆靠窗的座位有太多与他相关的回忆,公共休息室炉火边的位置,每一处都像在提醒她的失败。
为了避开他,也为了寻求一份彻底的清净,她找到了新的避难所:黑湖边的旧船屋。那里阴冷潮湿,但足够偏僻,足够安静,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愿意在冬日踏足这里。她裹着厚厚的斗篷,点着一盏防风的魔法灯,在摇曳的光线下,摊开那些晦涩艰深的古代如尼文典籍和从禁书区借出的关于古老防护魔法的羊皮卷。冰冷的空气让她头脑清醒,复杂的符文占据了她全部心神,暂时麻痹了心口的钝痛。她的指尖冻得发红,却比在温暖的图书馆时,更能集中精神。
伍德又一次在图书馆扑空。他攥着口袋里的小纸包,站在空荡荡的熟悉座位旁,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和结冰的黑湖。湖边的旧船屋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破败。
船屋散发着潮湿的木料、缆绳和湖水的气息,寒冷而安静。
奥莉薇蜷缩在一张铺着厚毯子的旧木桌旁,面前摊开着厚重的如尼文古籍和复杂的星象推算图表。她强迫自己投入到这些艰涩的符号和推演中,强迫自己不去想伍德,不去想他那忽冷忽热、让人困惑的行为,不去想那份似乎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些艰涩的符号和历史中,试图用学术的壁垒将自己包裹起来,抵御外界的恐慌和内心的酸楚。
城堡里关于密室的流言她也听到了,她知道自己的血统在某些极端言论里意味着什么。但她选择了沉默和更加深居简出。她没指望谁能特别保护她,尤其是那个脑子里只有魁地奇、连自己心思都搞不明白的木头。
但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小雪的气息,出现在船屋的入口。
是奥利弗·伍德。
他显然仍未完全痊愈,脸色还带着病态的潮红,鼻尖通红,裹着厚厚的围巾,连魁地奇训练袍内都罕见地套了件臃肿的毛衣。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虚浮,眼睛在看到她时亮了一下,随即又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弯下了腰。
“奥莉薇?”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奥莉薇心底那堵刚刚筑起的墙,在他出现和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时,瞬间出现了裂痕。担忧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冲淡了那些筑墙的意志。“奥利弗?你怎么来了?庞弗雷夫人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责备和关切。
“我…咳咳…好多了。”伍德努力直起身,挥了挥手,想表现得轻松点,却因为动作太大又引发一阵咳嗽。他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那摞高耸的书上,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你怎么还在看这些?天都黑了,还下着雪。”他想起那些关于密室的流言,想起她是混血,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时那份莫名的担忧,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强硬的关心,“这种时候…别一个人待这么晚。”
又是这种保护者般的语气。奥莉薇的心像被那关切的言语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自嘲淹没。他关心她,就像关心任何一个可能受到威胁的朋友、队友。这份关心,无关风月。
“…需要安静的环境处理一些资料。”她垂下眼帘,避开了他带着病容却依旧固执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疏离,“我正准备回去。你才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伍德看着奥莉薇平静无波的脸,张了张嘴,想说“我陪你”,想说“我很担心你”,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闷的咳嗽。
“那…那就好。”他干巴巴地说完,看着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厚重书籍和羊皮纸上的符文,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距离感,像冰冷的雪花一样扑面而来。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初冬的寒意从未如此刺骨。
他飞快地塞给奥莉薇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托弗里德和乔治带回来的,几颗据说是用独角兽毛和圣约翰草浸泡过的、味道古怪的软糖。
“这是什么?”奥莉薇惊讶地看着手里那包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东西。
“呃…提神的。”伍德眼神飘忽,不敢看她,耳朵尖却有点红,“晚上熬夜看书容易累。吃了或许能精神点。”他编了个蹩脚的理由,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奥莉薇捏着那包奇怪的软糖,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好笑,无奈,又有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捕捉的暖意。
他这又是在干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那几颗形状不规则的软糖,最终没有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长袍内侧的口袋里。或许没什么用,但这是他笨拙的、甚至有些迷信的关心。
城堡外的风声越来越紧,冬日的阴云层层压境。密室带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而在格兰芬多的塔楼里,一颗关于爱情和守护的种子,终于在寒冬的土壤里,顶着沉重的压力和迷茫,开始挣扎着、笨拙地,试图破土而出。只是那过程,注定迂回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