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那是千万句真话融化的结果。
秋天来临时,教育部宣布修订中小学历史课程标准。新教材增加“口述史单元”,要求学生采访家中长辈,记录三代内的家族史。试点学校反馈惊人:超过七成学生挖掘出从未知晓的往事,涉及饥荒、迫害、逃亡、秘密婚姻、隐姓埋名……
一名初中生交上作业:
>“我奶奶说,她原本姓林,1966年全家被抄家后,她逃到乡下,改名换姓嫁人。她这辈子只对我爸说过一次真名,我爸又瞒了二十年才告诉我。现在,我知道了。我写下来了。我说了。”
老师批语:
>“满分。因为你给了历史一个名字。”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陈砚舟病倒了。
他躺在茶馆后屋的床上,窗外雪花静静覆盖井口。觉岸守在一旁,握着他枯瘦的手。
“怕吗?”觉岸问。
陈砚舟摇头:“不怕。我只是在想,赵承绪要是看到今天,会不会笑出声。”
觉岸微笑:“他会说:‘终于,轮到我们说话了。’”
半夜,陈砚舟忽然睁开眼,望向屋顶。他仿佛听见无数声音从地底传来,交织成一首无词的歌。他嘴唇微动,似在回应。
第二天清晨,觉岸发现他已安详离世。手中紧握一页纸,是昨夜写的最后一段话:
>“我一生都在寻找谁造了第九井。现在我知道了。是我们。是每一个在黑夜中低声说话的人,是每一个烧毁日记前抄下副本的人,是每一个教孩子背《岳阳楼记》而不是口号的人。
>
>井不在地下,井在人心。
>
>只要还有人不愿遗忘,它就永不枯竭。
>
>我说了。
>
>下一个,是你吗?”
觉岸将纸烧了,灰烬撒入井中。
三天后,井水再次泛起荧光,浮现出新的文字,与多年前遥相呼应:
>**元丰八年春,御史台狱卒李四,将其所记苏诗传于子孙。今日,其第八代孙在中学课堂朗读此诗,全班肃立。诗成,井鸣三声。**
>
>**第九井,非止九口。凡有言处,皆为其一。**
朝阳升起,照在茶馆门前的石碑上。那行“我也说了”已被风霜侵蚀,但新添的一排字清晰可见,笔力遒劲,似多人合力刻就:
>**我们都说了。**
风穿过井口,带回亿万次低语,汇成一句永恒的诘问,在天地间回荡不息:
>**你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