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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战国时代六十年的光阴（第2页）

“带我出去。”

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一个濒死者最后的、歇斯底里的要求。

“黑死牟，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只有一会儿！让我看到点别的颜色！听到点别的声音！闻到点……除了这腐烂腥气和灰尘之外的味道！”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和长期的虚弱而微微颤抖，脸上那些黑色的缝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制作’出来的‘作品’，如果你不想你的‘作品’在完成使命前就自我毁灭……带、我、出、去。”

空气凝固了。只有雪姬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黑死牟沉默地看着她。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空无一物的六只眼睛里，罕见地没有流露出讥诮、冰冷或审视。

他似乎在评估，在思考，或许……也在回忆。

六十年了。

对于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鬼而言，六十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被强行转化、记忆破碎、囚禁在精神污染环境中的新生鬼来说，六十年，足够将任何坚韧的灵魂磨成粉末。

他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极限。无限城的空间错乱对心智的侵蚀是缓慢而致命的，连一些下弦待久了都会发狂，更何况是她——一个灵魂深处本就带着巨大创伤和执念的个体。

他也知道，无惨大人默许他“饲养”她，是为了将来或许有用的棋子，而不是一具彻底疯掉或自我消解的废物。

带她出去，有风险。暴露行踪，可能引来麻烦（虽然可能性极低）。她看到外界，尤其是人类，可能会失控。无惨大人知道了，或许会不悦。

但……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可以用“凄惨”来形容的“妹妹”。

苍白，消瘦，脸上带着他亲手缝上的屈辱标记，眼中燃烧着疯狂与绝望交织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死死拽着最后一丝对“外界”的渴望。

拒绝她，她可能真的会彻底崩溃。那之前所有的“饲养”、所有的等待，都失去了意义。

而且……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那被执念和冰冷包裹的心湖深处，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带她……出去看看。

“……好。”

终于，黑死牟用他那特有的、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声音，吐出了一个字。

雪姬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眼中的疯狂火焰摇曳了一下，变成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

黑死牟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那面墙壁无声地扭曲、旋转，如同水面投入石子般漾开涟漪，最终，一道与无限城内部昏暗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自然微光的“门户”，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户那边，隐约传来风声，还有……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仅仅是这微弱的光和气息，就让雪姬浑身一震，紫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她贪婪地、近乎窒息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那气息还很微弱，但已经与她呼吸了六十年的、无限城那陈腐凝固的空气截然不同！

黑死牟率先走了出去。雪姬几乎没有犹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跨过了那道“门”。

瞬间，包裹周身的、属于无限城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和扭曲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空旷，是流动的空气，是……头顶那片深蓝色的、缀满星辰的夜空！还有那一轮皎洁的、近乎圆满的明月，将清冷如水的光辉洒向大地。

他们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崖边缘。脚下是深邃的、望不到底的山谷，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在月光下显出墨蓝色轮廓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