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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三章 江户时代 雪山训练（第1页）

无限城那令人作呕的、永恒不变的昏暗，似乎也浸染了黑死牟的视野。

他行走在扭曲的回廊中，六只眼睛如同冰冷的扫描仪，掠过那些毫无意义的建筑与游荡的低阶鬼影。

最终，总会不自觉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完全控制的惯性，落在那个偏僻角落的白色身影上——雪姬（林子）。

他的目光，从来不是单一的。那是数重意图、记忆与情感的叠加，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最后被“上弦之壹”的冰冷外壳强行压制成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首先是造物主（代行者）的打量。无惨大人“创造”了她，赐予了她上弦之贰的位置和潜力。

黑死牟作为目前实际上的“管理者”，有责任（或者说，被赋予了权限）观察这个新造物的成长与稳定。

他审视她消化上弦参力量的速度，评估她血鬼术的微弱进展，判断她分裂状态的危险程度——就像工匠在检查一件工序复杂、材料特殊，却可能蕴含瑕疵甚至反噬风险的作品。

他需要确保这件“作品”不会在完成前自毁，更不会对“主人”或“工坊”（无限城）造成破坏。

紧接着是狱卒监视麻烦囚徒的警惕。雪姬不是温顺的囚犯。

她白天的沉默茫然或许无害，但夜晚的暴戾、对低阶鬼的随意屠戮、以及眼中那从未熄灭的对无惨和他本人的恨意，都让她成为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黑死牟必须确保这根“刺”不会突然扎向不该扎的地方，不会惹出超出掌控的乱子。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每一次力量增长，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给她“特供食”，既是为了维持她的存在，也是一种变相的控制——控制她的饥饿，控制她的力量来源，让她离不开他的“供给”。

更深一层，是罪人凝视自己罪证的复杂眼神。

看到雪姬，尤其是看到她脸上那些由他亲手缝合的、丑陋的黑色缝线，看到她眼中时而闪过的、属于“林子”的茫然与哀伤（哪怕只是一瞬），黑死牟的内心就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彻底抹去的涟漪。

那是厌恶——厌恶这个由自己间接（甚至直接）导致其堕落的、活生生的“罪证”。

她站在这里，就提醒着他继国岩胜的失败，提醒着他作为兄长的失职与背叛。

他想摧毁这个证据，抹去这份令他烦躁的关联。但更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这份厌恶中夹杂着一丝无法摆脱的牵连感。

她身上流着和他同源的血（哪怕现在被污染了），她曾是他的妹妹。

这份血脉的纠葛，即使扭曲成了鬼与鬼的关系，也像无形的锁链，让他无法真正将她视作毫无瓜葛的陌路鬼。

最隐秘的角落，是兄长（极度扭曲版）面对被自己亲手推入深渊（或目睹其坠落）的妹妹时，那被层层冰封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情感残渣。

冷酷的控制之下，或许掩藏着亿万分之一的、连他自己都感到羞耻的残存牵绊和……愧疚？

这感觉太微弱，太不符合他追求绝对力量、摒弃人性的道路，以至于他立刻就会用更强的冰冷和漠然将其镇压。

但它的存在，或许正是他无法坐视她彻底自毁、偶尔会做出一些看似“多余”举动（比如缝合她的脸，提供特殊食物）的深层原因。

只是这种“关怀”，早已异化成了更扭曲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既然因我（或与我有关）而变成这样，那你的存在、你的痛苦、你的道路，都该由我来掌控和定义。”

最后，还有一层属于竞争者（间接）的烦躁与比较。雪姬与缘一关系密切。

她走上了与缘一截然相反、却又因缘一力量影响而异化的冰雪之路。

观察她，某种程度上就像在观察一个与宿敌相关、却走上不同堕落路径的“样本”。

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他会不自觉地将她的成长与缘一的成长比较，将她的挣扎与缘一的纯粹对比，结果往往是更深的无力与恼怒。

她既不是能让他超越的目标，也不是能让他获得快感的完美堕落品，只是一个尴尬的、与缘一有关联的“次品”，时刻提醒着他与缘一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因此，黑死牟对雪姬的态度是极度矛盾的集合体：既轻视她又不得不关注，既想牢牢控制她又本能地想远离这个“麻烦源”。

既厌恶她的存在（尤其是作为“罪证”和“缘一关联物”的部分）又无法容许她轻易毁灭（那意味着他某种意义上的失败或失去掌控）。

雪姬，成了他黑暗道路上的一根拔不掉、又时时刺痛的刺，一个需要他定期“喂养”和严密“管理”的活生生的麻烦。

或许正是这种复杂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内心纠葛，促使黑死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让她继续在无限城这个“温室”（虽然是扭曲的）里，仅仅依靠投喂和自身混乱的撕扯来缓慢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