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芯只剩一点红,药炉里的苦香早淡了,只剩满殿的凄凉。刚想把被子裹紧些,门外就传来洛瑶软乎乎的声音:“大师姐,你睡了吗?我带了东西来。”
凌素衣顿了顿,方才在殿内,师尊满心都围着洛瑶转,连她的伤口都没多瞧一眼,此刻洛瑶忽然找来,倒让她有些意外。
她压下心底的怪意,轻声应道:“没睡,进来吧。”
门被推开,洛瑶抱着一个描金的食盒走进来,烛火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乖巧。
她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把食盒放在矮几上,笑着说道:“大师姐,我听药王峰的弟子说,你伤口疼得睡不着,就跟师尊说,想给你送些安神的雪莲羹。师尊说你是元婴修士,耐疼得很,不用特意来,可我想着你是为了护我才受伤的,还是偷偷跑来了。”
这话听得凌素衣心里微暖,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小师妹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师尊偏爱她些,也是人之常情。
她勉强笑了笑:“多谢小师妹,有心了。”
洛瑶立刻打开食盒,盛了一碗雪莲羹递过来,羹汤冒着温热的气,还飘着几片透明的花瓣。
“大师姐,你快尝尝,我特意让厨房少放了糖,怕你喝着腻。”她说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凌素衣的手背,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地缩了回去,“呀,大师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凌素衣接过羹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碗,心里的寒凉散了不少:“没事,山里夜凉,正常。”
她舀了一勺雪莲羹送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确实合她的口味。
洛瑶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托着下巴看着她,时不时问一句“烫不烫”“还要不要再来一碗”,语气软乎乎的,像只黏人的小猫。
凌素衣渐渐放下了戒备,想起往日里,自己刚入师门时,也是这般黏着师尊,只是后来修为渐长,便慢慢学会了懂事,学会了把所有事都藏进心里。
“大师姐,”洛瑶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师尊是不是……不喜欢你了呀?今日在殿里,师尊只关心我,都没问你的伤口。”
凌素衣舀羹汤的手顿了顿,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强装平静:“没有,师尊只是担心你受了惊吓,我是大师姐,这点伤不算什么。”
“可我听说,大师姐在师尊身边十五年了,”洛瑶低下头,手指揪着衣角,“我才来两个月,就占了师尊好多心思,大师姐会不会……恨我呀?”
“不会。”凌素衣放下羹碗,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心里的那点猜忌也淡了,“你是小师妹,师尊多疼你些是应该的,我怎么会恨你。”
洛瑶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松了口气:“太好了!那大师姐,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相处吗?我还想跟大师姐学剑呢,大师姐的剑招,真的好厉害!”
凌素衣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等我伤口好了,就教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洛瑶说自己怕黑,凌素衣便让她多坐了片刻,直到药王峰的弟子来提醒洛瑶该回负雪峰了,洛瑶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还特意把食盒收拾好,放在凌素衣手边:“大师姐,明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师尊亲手做的雪莲糕。”
看着洛瑶离开的背影,凌素衣心里的阴霾散了不少。或许,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像自己想的那般难捱。她靠在榻上,没一会儿有了睡意,后背的疼痛似乎也轻了些。
可她没注意到,洛瑶走出殿门后,脸上的乖巧瞬间褪去,她抬手摸了摸方才碰过凌素衣手背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转身朝着沈雪宁等候的方向走去。
第二日清晨,凌素衣是被手背的刺痛惊醒的。她睁开眼,发现手背不知何时起了一片细密的红疹,又痒又疼,连带着后背的伤口,也比昨日疼得更厉害了。
她刚想叫弟子来,殿门就被推开,沈雪宁带着洛瑶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凌素衣,你可知错?”沈雪宁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红疹上。
凌素衣愣住了,下意识反问:“师尊,我不知错在何处?”
“你还敢说不知!”沈雪宁上前一步,将一个空了的瓷瓶扔在她面前,“阿瑶昨日给你送的雪莲羹里,被人加了‘痒骨散’,阿瑶怕你出事,特意把剩下的羹汤带了回来,让药王峰的弟子查验,结果查出了这东西!阿瑶好心待你,你却在她送的羹汤里下毒,想害她!”
凌素衣看着地上的瓷瓶,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疹,瞬间明白了——昨日的莲子羹,她喝了大半,洛瑶却一口没碰。可她明明没有下毒,难道是……
她转头看向洛瑶,却见洛瑶躲在沈雪宁身后,眼里满是委屈,小声说:“大师姐,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可你怎么能下毒害我呢?我……我还想跟你学剑呢……”
“不是我做的!”凌素衣急的差点上不来气,“师尊,昨日的雪莲羹是小师妹亲手递给我的,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毒!而且我手背上也起了红疹,若是我下的毒,怎么会害到自己?”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沈雪宁根本不听她的辩解,“说不定你是想先苦肉计,再嫁祸给阿瑶,让我误会她!凌素衣,我真是没想到,你心思竟这般歹毒!”
凌素衣看着沈雪宁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洛瑶藏在身后、偷偷露出的得意神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