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昨日递羹时,指尖碰过我手背,当时你说被手冰了一下缩回去,现在想想,哪是被冷到,是怕‘痒骨散’沾到自己手上,又蹭到我这,才故意装的吧?”
洛瑶身子一僵,立刻红了眼睛,一只手抓着沈雪宁的衣袖使劲摇晃:“师尊!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大师姐手太凉,吓了一跳而已!而且雪莲羹是我端去的,要是我加了药,怎么会只让大师姐中毒呀?”
“因为你根本没喝。”凌素衣声音低沉,目光扫过矮几上的食盒,“昨日你盛了一碗给我,自己连勺子都没碰,还说怕腻少放了糖,现在想来,是早就知道羹里有问题,怕误喝了才不碰。还有,你说偷偷跑来看我,可药王峰弟子来叫你时,熟门熟路的,倒像是早就跟人约好了时辰,就等你演完这出乖巧送羹的戏。”
这话一出,洛瑶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却还是咬着唇反驳:“我……我是怕大师姐嫌我烦,才没敢多待!而且我没喝,是因为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大师姐怎么能这么说我……”
沈雪宁立刻护着洛瑶,瞪向凌素衣:“够了!阿瑶不爱吃甜的,我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心思歹毒,还敢句句往阿瑶身上泼脏水!不过是碰了下手,不过是没喝羹,这些就能当证据?”
凌素衣看着沈雪宁不分青红皂白的模样,心口发涩,却依旧冷静:“师尊要是不信,可去问厨房,昨日做雪莲羹,用的是药王峰特供的雪莲,每一朵都有标记。小师妹说跟师尊说要送羹,师尊没同意,她却还是拿到了羹,要么是厨房弟子私自给的,要么是她早就留了后手。还有,‘痒骨散’虽烈,却怕温水,昨日我用温水擦伤口,手背沾了水,红疹才发得快,小师妹既懂药理,怎会不知道这点?分明是算准了我刚包扎完伤口,手上沾了水!”
洛瑶眼神闪烁,突然哭了出来:“大师姐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你早就盯着我,就想找机会冤枉我吗?师尊,我好怕,我再也不敢跟大师姐说话了……”
沈雪宁拍着洛瑶的背,语气更冷:“凌素衣,你别再狡辩!今日之事,不管你怎么说,都是你有错在先!罚你去后山面壁三个月,禁足期间,不准踏出后山半步,也不准再跟阿瑶见面!”
凌素衣看着沈雪宁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洛瑶偷偷抬眼、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只觉得后背的伤口,比手背的红疹更疼。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一句:“师尊既已认定,弟子……遵旨。”
洛瑶靠在沈雪宁怀里,路过凌素衣身边时,故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说道:“大师姐,不管你多聪明,师尊信的,从来都是我呀。”
凌素衣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一点点松开,方才攥得太狠,掌心还留着几道红印。
刚要提剑起身,沈雪宁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没有半分温度,像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去后山前,把负雪峰首席弟子的令牌留下。”
她的脚步顿住,手紧紧抓住了剑柄,指腹蹭过剑鞘上刻着的“素衣”二字,这令牌是她十八岁那年,凭着宗门大比第一的成绩,沈雪宁亲手颁给她的,当时还说了句“莫负首席之名”。如今不过短短两个月,一句“留下令牌”,就像把她十五年的付出,全抹得干干净净。
凌素衣缓缓转过身,将腰间的用暖玉打造的令牌解下,递过去时,目光还想再寻一丝沈雪宁往日的在意,却只看到对方冷硬的侧脸:“师尊放心,弟子不会带任何负雪峰的东西去后山。”
“最好如此。”沈雪宁接过令牌,随手递给身边的洛瑶,语气竟难得带了点缓和,“阿瑶,以后这令牌先由你拿着,好好学着打理峰上的事,莫要让人笑话。”
洛瑶双手接过令牌,指尖故意在令牌上摩挲了两下,抬眼看向凌素衣时,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嘴上却还装着怯生生的模样:“师尊,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呀?毕竟是大师姐的令牌,要是大师姐不高兴了……”
“有我在,她不高兴又能如何?”沈雪宁打断她的话,眼神扫过凌素衣,很是嫌恶,“凌素衣,往后在山上再见到阿瑶,记得绕着走,别再用那些心思算计她,污了阿瑶的眼。”
凌素衣看着那枚曾象征着她所有努力的令牌,如今握在洛瑶手里,又听着沈雪宁句句护着洛瑶的冷言冷语,心口像被钝器碾过,却依旧没让情绪外露,只躬身行了一礼:“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洛瑶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凑到沈雪宁耳边,小声说:“师尊,大师姐好像还是不开心,要不……我们别收她的令牌了?我怕大师姐在山里面壁,会更难过。”
这话故意说得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凌素衣听见。沈雪宁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更柔:“傻丫头,你就是太善良。她既然能做出下毒的事,就该受点教训,不然以后还会欺负你。”
说完,沈雪宁不再看凌素衣一眼,扶着洛瑶转身往外走。洛瑶走在后面,路过凌素衣身边时,脚步故意慢了半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师姐,你看,现在不仅师尊信我,连首席令牌都是我的了。往后负雪峰,可就没你的位置啦。”
凌素衣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也隔绝了她最后一点期待。
手背的红疹还在痒,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寒凉,她终于看清,沈雪宁的冷漠从不是一时偏私,而是在洛瑶出现后,就彻底把她这十五年的师徒情分,抛得一干二净。
她缓缓提起剑,一步步走向殿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没有怨怼的哭闹,也没有不甘的质问,只是眼底的光,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