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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怒风雨乍惊雁(第1页)

书房里沉寂许久,柏溶瞧瞧大哥绝望的面容,又看看柏越耿直的身影,虚浮着步子迈到柏越跟前,柏越知道父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平素也不好舞刀动枪,方才一砸杯子已是急怒,但此时她不敢赌他的性子,暗自绷紧身子做好被他飞踹一脚的准备,却不想柏溶“咚”的一声跪在了她旁边,朝着柏泓磕了三个响头,柏越忙跟着趴下磕头,柏溶磕完后直起身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神色,他平静道:“养不教,父之过。大哥请家法吧,我与她一同受罚。”

柏泓半晌不出声,柏越耳畔听得柏溶的呼吸声都粗重起来,屋里头静悄悄的,越发明显,她细细数着柏溶的呼吸,数了三四十下,柏溶又出声了:“大哥……”

柏泓喑哑的声音响起:“你们先回去吧。”

“求大哥请家法!”

“你们回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子。”

柏溶待要再说什么,却看见大哥正面容哀戚地望着他,眼里充满哀求的意味,他顿时颓然,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赫赫威名的大哥吗?

柏泓语气细弱:“出去吧。”

柏溶哀戚阖上眼帘,又慢慢俯身下去磕一个头,站起身来。柏越见状也忙跟着又磕了个头,她刚磕完便被柏溶一把拽了起来,柏越还要再说什么,柏溶已经连推带搡将她带出了书房,出去后他亲自小心关上房门,只有房门吱吱呀呀的开和声,慢悠悠捏在心口,叫人难受。他接着便转身往外走,一言不发,走得飞快,柏越在后头紧紧跟着,心里知道柏溶还有话与她说。两人一路走到西院书房,柏溶叫外头人都不许进来,左右看看,便将门一拍,怒气冲冲走到桌前,见上头放着一把雕花银壶,也不顾里头冷冰冰的茶水,便提起茶壶猛倒在旁边的茶杯里头,一气儿喝了三杯凉水,腹内一片冷意,他才放下茶壶茶杯,仍觉意犹未尽。他转头猛地看向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柏越:“你对盐道有疑惑,为什么不来问我?你明知道是江家的问题,还故意叫人捅出去!”

柏越抬起头来,看着柏溶的眼睛,神色真挚:“所以若叫父亲知道了是江家的问题,便不会叫人捅出去了,是吗?”

柏溶霎时了然,她不信任他。他顿时气得胸脯起伏不定,龇着牙道:“你把我当成小人,只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是圣人,是不是?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谁也看不下去百姓受苦,可咱们迂回婉转着来,也不至于闹到今天的地步!”

柏越盯着她的父亲,这个在少年得意时莫名被牵连送去河西的世家子弟,如今瞧着还是个清瘦文人的模样,他在河西待了十几年,身上却不曾有半点河西的风沙,她嘴角动了动,垂下眼眸:“今天的地步很不堪吗?江家得到如今的报应不是应当吗?不该问我能不能闹到今天的地步,该去问问江南上上下下的百姓,闹到今天的地步他们可还满意?!”

“好,好,好!好一个清高的越姑娘!看来柏家的庙小,盛不下你这大佛了!你若有本事,莫要牵扯到自己家里,府里金尊玉贵地把你们养大,怎么就养成了白眼狼?”

“父亲这话说得没理!我自然没有牵扯到府里头,还特特找了范子岕这个外人,能牵扯过来是因着府里的姻亲关系,又不是我特意将祸水引来!”

柏溶冷笑:“你还有理了?别人尚且知道投鼠忌器,你自诩读书人,行事却不见半点聪明,闹到如今,无非是玉石俱焚。你说范子岕是外人,可你明知道他是河西来的,偏偏叫他去做这事,世人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范子岕为何来咱家,不就是因着卢家吗?你行事没有半分顾忌,不想想你伯父伯母,难道连你母亲也不想想吗?”

“与我母亲有什么相干?”

“我本不欲叫你知道,生怕你难受,如今来看,也是我白费心思!”柏溶冷哼一声,“为着范子岕这桩子事,咱们家和卢家已经断了亲!”

柏越一愣,心里浮起一片极大的乌云,原先的巧舌如簧顿时哑了半声:“……和卢家断亲?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柏溶狠狠一拂袖,“谁家能容得下范子岕这种前脚送礼后脚告状的小人?!”

柏越盯着父亲半晌,心里头翻江倒海,万万没有料到竟还有这一出,她嘴角翘起一丝讥笑:“那也该容不下我才是,容不下卢家算什么?”

“容不下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家里头何曾亏待你半分?你叫我们撵你出去吗?这话你说的出来,我们做不出来,你这是往为父的心上捅刀子!”

“可卢家哪里能知道,他们什么事都不曾做过,反而被断了亲?”

“是,卢家哪里能知道?这是为着什么你不懂么?你母亲虽走得早,不曾亲自养过你们,可她给你们留下了多少东西,看在这个份上,你便不能消停些吗?”

“消停些?”柏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原先的愧疚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反升腾起一阵灰败的荒诞,她几乎呐喊起来,“柏府里金尊玉贵养着我,母亲留下东西照拂我,我若安心做个不谙世事、只顾享乐的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可怜!二老爷倒是消停,在扬州任职五年看不到江南盐道的事儿,旁人发现了还责怪旁人事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唯唯诺诺与发妻家里头断亲,果然好消停、好清闲!”

柏溶一下子抬手指着她,喉咙里嗬哧嗬哧说不出话来,柏越见状越发火上添油:“自诩文人风骨,在百姓头上做官,却不敢为百姓递把伞来遮雨;自诩家宅合乐,当年受了卢家恩惠,如今却无故断亲,二老爷还说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看不必惊讶,这是我从二老爷那里一脉相承来的,咱们真不愧是一家子人!”

柏溶出着粗气,闻言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手指撑着桌沿,眼睛一闭,便朝后跌了过去,柏越的冷笑霎时凝在脸上,她此时呈口舌之快也是被逼到发作,才一步一步口不择言,不曾想当真将柏溶气出毛病来,她慌得几乎站不稳,上前摇了摇柏溶的胳膊,喊了几声,见他一点苏醒反应都无,忙疯也似的跑出去叫喊着唤人去请了大夫来。

待张夫人和冯姨娘听闻老爷晕了过去,两人都匆匆赶来探望,听着柏越低头自道老爷是被她气晕过去,心里皆是又怒又急,却忍着不敢与柏越辩驳,只叫先瞒着老夫人。院里一阵鸡飞狗跳,大夫匆匆忙忙跑来,诊过脉瞧过脸色,道声无事,又等柏溶悠悠转醒,几人才都放下心来。

柏溶醒来头一个就看见柏越低眉敛目站在一边,眉头一皱立刻摆摆手,床边坐着的张夫人会意,便对柏越道:“越儿先回去吧。”

柏越本欲带着侍候,看众人脸色,都是盼她快走,她也怕自己再给柏溶气出个好歹来,只好道声是,脚步虚浮,勉强回了胡笳院。

清秋见她回来,迎上来笑道:“姑娘那会子撇下瑶姑娘急急忙忙出去,过了会子兰因过来找瑶姑娘,瑶姑娘便自个儿回去了,叫姑娘回来传话与她。”

柏越绷着脸色还不曾说话,杨枝又端了个缠枝纹红木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个小小的白瓷藤花瓶,笑道:“姑娘瞧瞧这个,采薇方送过来的,说是今年春暖得早,珊姑娘园子里头的紫藤已经开花了,她还说要请姑娘去赏花儿。她们收了花苞蒸出来的紫藤花露,和去岁的紫藤花蜜一块儿和了,得了不多的些紫藤蜜浆,各姑娘处送了两瓶。我还没开封呢,这木头箱子里都尽是紫藤香气,可见是个好物件,姑娘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若是往日柏越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入诗入画入酒入食,今日哪里心思关注这些,她看了那瓶子几眼,恹恹道:“你收了吧,若喜欢,你便自个儿尝尝,瞧着给珊儿回些礼,多谢她惦记着我。”

清秋和杨枝这才看出柏越心思重重,杨枝一下噤了声,自己低头收盒子去了,清秋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了?一进来就瞧着面色不虞。”

柏越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将腕上玉镯褪了下来,紧紧攥在手指间,摩挲一阵,她轻声道:“与我倒杯水吧。”

清秋忙将炉子上煨着的紫砂提梁壶拿来为她倒了一盏竹叶茶,柏越端起茶杯,握在手里一动不动,清秋小声道:“虽胎子厚,姑娘也仔细烫着!”

柏越这才感到指尖的烫意,复又放到桌上,却见杨枝复又回来,她这次手捧了一盏胭脂水釉杯过来,仔细递到她跟前:“姑娘心里头焦躁,喝些凉的润一润吧,我依着采薇教的法子,拿存着的雪水泄了紫藤蜜浆,冰冰凉凉,正好姑娘喝了压压火气。”

柏越瞧她心细,也不忍拂她好意,端过那杯子,一扬脖子,一饮而尽,果然香气沁人,冰凉甜蜜透到心间,悠悠浮浮,压下许多躁郁,倒叫她想起柏珊院里头那一院的紫藤,若开满花,又是何种盛景!恨春日大好,偏人生无常!

她叹口气,忽问杨枝道:“倘或我给你两条路,叫你来做抉择……”

杨枝见柏越肯出声,自然高兴,爽快道:“姑娘只管说!”

“你知道我手上有几个京郊的庄子,叫佃户们分种着。”柏越声音又低又缓,“倘或……我黑了心肝,叫人欺压那些佃户,年年不顾风霜雨雪,管他们种一年有没有收成,只教人专顾着我的利息,最好能多多儿收了来。若是你知道了此事,你会报官吗?”

杨枝闻言吓了一跳,登时红了眼圈:“姑娘缺钱使了?还是庄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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