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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第5页）

第二道门半掩着，屋里传出细碎的笑声。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床边，母亲低着头，神情慌乱。

“娘，他是谁啊？”他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人回答。

母亲只提起行李，匆忙道了声：“乖”，便跟那男人一道下了山。

那之后，道观再无人尊他为少主。

人们唤他杂种，唾他、躲他、讥他，连做粗活的下人都敢当面辱骂。

“你娘不干净，坏了你爹的好姻缘。”这是郎玄圭童年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他早就把那对爹娘看得透了。他娘是毫无责任心的婊子，爹是毫无责任心的嫖虫。

若非那样，郎老宗主也不会死得那么难看。

郎玄圭缓缓睁开眼，目光中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漠到极致的冷。

陆子白仍在远处叫嚣着，声嘶力竭。滕九皋则用力拽住他，生生将他拖在身后，免得他不自量力，被那疯子反噬。

郎玄圭看着他们，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忽而想起了另一张脸——陆子衿。

那年比武会。

擂台上，少年郎身着雪衣，腰上的水晶佩透亮晃眼。

陆子衿手执那柄由宗主父亲赠予、价值万金的灵剑，走到他面前，微微一拱手：

“在下陆子衿，幸会。”

从那一刻起，郎玄圭就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无论他练得多苦、心志多坚，都逃不过那柄高阶灵器的碾压。所谓的“比武会”，号称以武论道、公平较量；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富家子弟炫耀家底的一场闹剧。

陆子衿本人更是虚伪至极：

当郎玄圭被震飞出结界，几乎摔得昏迷，那少年却追出擂台，弯下腰，笑着将他扶起，

还在他耳边低声道：“再接再厉。”

那一刻，郎玄圭恨透了那种温柔。

他很清楚，若除去那柄剑，他与陆子衿势均力敌。

可对方手中，是举世无双的灵器；而他手里，是一柄被无数人弃用的破剑。

更讽刺的是，当他强忍屈辱、准备离场时，陆子衿竟又笑着伸出手，与他握手，语气温和：“一场比赛，不足为据。”

简直虚伪至极。

就在那一刻，陆子衿的好弟弟，也就是陆子安，却站在不远处，嘴角轻轻一挑，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那声嗤笑，如刀割在心。

自此，郎玄圭记下了他们兄弟二人。也记下了那年，比武会场上的风声、尘土与屈辱。

虽说如此，可郎玄圭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陆子安并未笑他，而仅仅是在轻笑的那刻，和他撞上了眼神。

郎玄圭再次抬眼，视线沉沉地落在滕伯礼的儿子身上。

他这一生，最恨的不过五人：他娘与她的奸夫，他那老不死的爹，陆子衿，还有滕伯礼。

郎玄圭十八岁那年，被父亲重新接回郎家。

原因并不复杂：那糊涂老头终于认清，自己亲手扔进破庙的杂种，的确是亲生骨肉。郎玄圭这才明白，自己白受了十二年苦。

郎家子嗣众多，大多都是些骄奢的纨绔。他不过用了两年，便能与那位宗主父亲并肩出席宴会、道会。

父亲也告诉他：“多与人交往。”

于是他学会了微笑、寒暄、举杯。但他心里明白：大多数人不过是北疆三大宗门里的小家族，不过是一群借势苟活的蛆虫。

唯独那位滕大公子，算得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