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忽然想起,杨墨染的父亲杨明远,正是户部派驻宁波、分管水师粮饷的员外郎。
回衙路上,叶舟反复推敲。纸鸢、军情、粮饷。。。这些线索看似无关,却都指向水师内部。而程煜的沉默、杨墨染的突然出现,更让这案子迷雾重重。
是夜,叶舟在值房研究纸鸢上的海防图。子时更鼓响起时,窗外忽然传来扑翅声。一只信鸽落在窗台,腿上竹管空空如也,但鸽爪上沾着些黑色粉末。
叶舟捻起粉末凑到灯下一—是火药!而且是水师专用的精制火药!
他立即唤来赵虎:“带人去查全城的火药铺,特别是。。。供应水师的几家。”
“大人怀疑。。。”
“快去!”
众人忙了一夜,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查获大量私藏的火药。更惊人的是,杂货铺的东家,竟是杨府的一个远房亲戚!
叶舟正要细审,按察司突然来人,以“涉及军机”为由接管了杂货铺和所有证物。
腊月廿四清晨,一道圣旨传到宁波府衙:叶舟“私查军务,图谋不轨”,革去典史之职,押送按察司候审。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是杨明远捣鬼!”老周气得浑身发抖,“他怕大人查到他头上!”
叶舟却异常平静。他早该想到,从杨墨染出现在按察司,到火药铺被查,再到突然的革职。。。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囚车行至三江口时,突然从巷子里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黑巾蒙面,刀法凌厉,转眼砍倒押送的衙役。
“走!”蒙面人拉下面巾,竟是程煜!
“你怎么。。。”
“我都查清了!”程煜一边砍断囚车铁锁,一边急道,“杨明远通倭的证据,就在玉娘留下的香囊里!”
原来程煜早就怀疑杨明远,故意接近杨墨染查探。那日玉娘托他带的香囊,内衬用密写药水写着杨明远与倭寇往来的账目。
“杨明远发现玉娘知情,便设计害死陈安,又杀玉娘灭口。”程煜咬牙切齿,“还嫁祸给你。。。”
“杨小姐可知情?”
程煜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这是她偷偷塞给我的。。。上面绣着杨明远藏匿账册的地点。”
三人躲进程煜在城西的暗桩。烛光下,叶舟细看绣帕——上面用五色丝线绣着幅山水,山脚处有个不起眼的记号,正是杨府别院的位置。
腊月廿八,小年夜。杨府别院张灯结彩,杨明远正在宴客。酒过三巡时,王守仁突然带着官兵闯入。
“杨员外,”王守仁亮出账册,“还要继续演戏吗?”
杨明远面色骤变,突然掀翻酒桌,从暗门遁走。程煜早有准备,带人在后院截住他。
混战中,杨墨染突然冲出来,挡在叶舟身前:“父亲。。。收手吧!”
“让开!”杨明远面目狰狞。
“女儿不能再看着您错下去了。。。”杨墨染泪如雨下,从袖中取出本小册,“这是您与倭寇往来的全部记录。。。女儿誊抄了一份。”
杨明远呆立当场,手中刀哐当落地。
案件告破,叶舟官复原职。但当他重新穿上那身典史官服时,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比从前更重了。
真相背后还有真相,而在这宦海沉浮中,唯一能守住的,只有那颗为民请命的初心。
窗外,不知谁家的孩童在放纸鸢。那纸鸢在夜空中越飞越高,终于断了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就像这世道,永远有人想飞得更高,也永远有人,甘愿做那根不起眼却坚韧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