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的深夜,只剩下庭院一角还留着一盏低低的灯,像是怕黑,又不敢太亮。
凛坐在廊下。
她披着薄毯,手里捧着一只已经凉下来的茶碗。热气早散了,杯壁的温度却还残留一点点,恰好够她确认——自己确实醒着、确实存在,不是被浪声拖走后的错觉。
院子里有一盏灯。
灯芯很小,火光稳得近乎固执,照出一片浅黄的光晕。光晕里,飞过的虫影偶尔一闪,像一个来不及被记住的念头。
那天之后,生活又仿佛恢复了平静,没有玉壶,没有空白,也没有“浪”。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浪”的训练了。
不是被禁止。
而是被一种更精密、更无形的东西框住——安全。
安全像一条细绳,绕在她的呼吸上。她每一次吐息都能准确落回胸腔中段,每一次起势都能控制到“不会出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清楚、更稳定。
可越稳定,她越觉得不对。
不是疼,不是失序。
是太干净了。
像一片被人擦得过分光亮的海面,连风都不敢落下痕迹。
凛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掌纹清晰,指尖有薄薄的茧,刀柄磨出的痕还在。她慢慢收紧又放开,骨节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她想起那几息的断层。
想起那种“落刀之后”的空白,像有人把她记忆里一小段潮声掐掉,只留下岸边的湿意,证明潮确实来过。
忍说那是高度集中时的意识切换。
合理,安全,能被记录、能被归档。
可她仍记得——那一瞬间,不是她“省略”了什么。
而是她仿佛被某个更深的地方“接管”了一下。
很短。
短到连恐惧都来不及成形。
但足够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走一条直线,而是在被某种东西缓慢拖拽。
凛把茶碗放在身旁,抬头看向夜色。
院外的风很轻,吹过竹篱时发出细细的响。那响声没有方向感,像被冬天削去了锋利,只剩下均匀的摩擦。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就是“安全”,那为什么她反而更想往前走?
凛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因为生日那晚听见的消息:有人已经在任务中斩断一片雾气,走得很快,快得像不需要回头。
或许是因为她明白,停下并不会让时间等她,只会让她在原地更清楚地看见差距。
又或许——
她只是本能地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不会因为她“按住”就消失。
它只会换一种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