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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画廊的邀约（第1页）

贝克兰德的夜晚，雾气带着湿冷，渗入豪尔斯街58号二楼的每一道缝隙。书房里，壁炉的火光跳动，却驱不散克莱恩心头另一种更深的寒意——一种源于被迫与欺诈之神进行“夫妻角色扮演练习”的、深入骨髓的尴尬和警惕。

“……所以，我们是在迪西海湾的一次私人拍卖会上认识的。”阿蒙用一种轻柔的、带着回忆色彩的语调说道，他姿态优雅地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克莱恩珍藏（但很快可能就不再属于他）的迪西咖啡，小指微微翘起，“你对一枚据称来自第四纪精灵遗迹的破损护符见解独到，驳倒了在场所有所谓专家，包括那个傲慢的因蒂斯伯爵。我当时就坐在你斜后方，被你敏锐的观察力和渊博的知识所吸引。”

克莱恩（努力维持着“莫林先生”应有的、对妻子回忆往事的温柔倾听表情）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故事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细节饱满，符合“莫林先生”的人设。但问题是……

“我当时戴着那顶可笑的、插着蓝色羽毛的宽边帽，记得吗？”阿蒙眨眨眼，单片眼镜后的眼神纯良无害，“你后来告诉我，你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我的帽子，而是我翻阅拍卖目录时，在‘哭泣的圣母’条目旁做的那个小小的、只有真正懂行人才会注意到的折角记号。”

“然后你主动找我搭话，我们聊起了第四纪宗教绘画中的隐秘象征主义，发现彼此志趣相投。”克莱恩干巴巴地接上，试图把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浪漫邂逅”赶紧推进到下一个阶段，“后来我们一同前往南大陆，在帕斯河谷考察一处疑似第四纪祭祀遗址时遭遇了塌方，我……呃，我保护了你，然后……”他编不下去了。

“然后你在废墟里，用半块找到的、刻有古赫密斯文‘守护’字样的石板，向我求婚了。”阿蒙无缝衔接，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甜蜜和羞涩，“虽然环境不怎么浪漫，但我觉得那比任何钻石都珍贵。当然，后来我们发现那石板可能是某个古代盥洗室的铭牌，但这并不影响它的象征意义，对吧，亲爱的？”

克莱恩：“……”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立刻回到灰雾之上，请求一道神罚雷劈死眼前这位，或者劈死自己算了。

“很好，相识相爱的部分差不多就这样。”阿蒙满意地抿了一口咖啡，仿佛在品尝胜利的美酒，“接下来是兴趣和专业知识。莫林先生，专精第四纪象征主义艺术与隐秘学符号关联，尤其对‘眼泪’、‘门扉’、‘镜子’等意象在古祭祀仪式中的演变有深入研究。莫林太太，同样博学，但体质敏感，能‘感应’到某些古老物品上残留的‘情绪’或‘印记’，这有助于我们判断真伪和来源。记住，是‘感应’，不是‘看见’或‘知道’，要带点神秘主义色彩，但又不至于被当成女巫烧掉。”

克莱恩揉了揉眉心：“体质敏感？”

“艺术鉴赏家的直觉，结合一点点南大陆部落巫医后裔的血统传说。”阿蒙摆摆手，“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设定能解释我为什么能‘偶然’发现一些你们注意不到的细节。另外，记得我‘身体娇弱’，需要你时常搀扶、关心，这能为我们创造独处交流的机会，也能让我合理地‘头晕’、‘不适’，从而回避某些麻烦问题或场合。”

“那么，关于‘午夜画廊’，你有什么计划？”克莱恩决定跳过令人窒息的细节讨论，直接切入核心，“那个店主说需要引荐人或‘钥匙’。我们两者都没有。”

“我们没有，但有人有。”阿蒙放下咖啡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埃德萨克·罗森。他很可能就是‘守望者之眼’的成员，或者至少是知情者。他手里极有可能有‘钥匙’，或者知道如何获得引荐。”

“但他明显在回避我们，甚至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或者，一个他不得不接触我们的‘意外’。”阿蒙的笑容变得有些莫测高深，“比如，一件他梦寐以求、但遍寻不获的‘小东西’，恰好出现在我们这对‘刚从南大陆归来、拥有特殊渠道’的收藏家夫妇手中。”

克莱恩立刻明白了：“你想伪造一件与‘哭泣的圣母’、或者与‘守望者之眼’相关的古物，引他上钩？”

“伪造太麻烦，而且容易被行家识破。”阿蒙摇摇头，“但‘恰好’拥有一件他曾在某次隐秘拍卖或内部交流中见过图录、但最终失之交臂的物品的‘仿制品’或‘关联品’，并表现出无意出售、只想与同好交流研究的态度……这就自然多了。尤其是，当这件物品恰好能‘印证’他手中某件藏品（比如那幅画）的某些特征，或者能‘补全’某个他感兴趣的仪式符号时。”

“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一件东西？”克莱恩怀疑地看着他。他可不想阿蒙又去“偷”某个博物馆或者私人收藏家的珍品，那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哦，别担心，我亲爱的……丈夫。”阿蒙故意拖长了那个称呼，欣赏着克莱恩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我记得埃德萨克·罗森的书房里，除了艺术书籍，还有不少关于古赫密斯语和第四纪纹章学的著作。其中一本《第四纪纹章符号考》的扉页上，有他亲笔写下的一个疑问，关于某个反复出现在几处第四纪遗迹壁画中、但含义不明的复合符号，旁边还画了个潦草的问号。”

克莱恩想起来了，拜访埃德萨克时，他确实瞥见对方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纹章学著作。

“那个复合符号，恰好与‘哭泣的圣母’泪珠的变形，以及‘守望者之眼’社团的某些隐秘标记，有拓扑学上的相似性。”阿蒙继续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只需要‘回忆’起，我们在南大陆某处偏僻废墟的拓片上，见过一个更完整、更清晰的类似符号变体，并且刚好把那份拓片的‘复刻品’带回了贝克兰德……嗯，就放在我们‘行李箱’的夹层里，用防油纸小心包着。”

“‘复刻品’？”克莱恩抓住了关键词。

“当然是我刚刚‘创作’的。用一点古老的、处理过的羊皮纸，一点特殊的、年代感十足的墨水，一点‘微不足道’的灵感，以及……”阿蒙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片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边缘不规则的暗黄色羊皮纸碎片，上面用深褐色墨水描绘着一个复杂而优美的、融合了眼睛、泪滴和钥匙孔的抽象符号，“一点‘真实’的历史尘埃气息。保证任何非半神层次的鉴定师，都会认为它至少有两百年历史，并且确实来自南大陆的潮湿环境。”

克莱恩看着那片瞬间出现的“古物”，无言以对。这大概就是“偷盗者”途径的“创作”方式——偷取概念、灵感、材料特性，然后组合成需要的东西。高效，但令人不安。

“那么，我们怎么让埃德萨克‘偶然’知道我们有这个东西？”克莱恩问。